二、查考虚字、避讳字
(一)查考虚字
远在汉代人们已经注意到虚字的解释,梁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进一步提出虚字的用法,清马建忠《文通》为虚字下了定义,杨树达在《文通刊误》中对马氏的说法有所纠正,而王力的说法似乎更可取:“凡本身能表示一种概念者叫实词,凡本身不能表示一种概念,但为语言的结构的工具叫虚词。”
(《中国语法理论》)
在古代汉语中,之、乎、也、者、已、焉、哉这类虚字,用法较广,变化复杂,若得不到准确的理解,甚至会弄错原文的意义。例如古代汉语中常用的“焉”,就可举出十多种用法,它在各句中的地位和意味都不相同:(1) “二世日:‘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史记·秦始皇本纪》)(2)“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黄本赤枝青叶,群帝焉取药。”(《山海经·大荒南经》)(3)“今谷嗛未报,鼎焉为出哉?”(《汉书·郊祀志》)(4)“今王公大人骨肉之亲,无故富贵面目美好者,焉故必智哉?”(《墨子·尚贤》)(5)“犹有晋在,焉得定功?”(《左传·宣公十二年》)(6)“人莫大焉,无亲戚、君臣上下。”(《孟子·尽心》)
(7)“若赴水火,入焉焦没耳。”(《荀子·议兵》)以上七个例句中的“焉”,在句中是什么词类,各作何解,就不一定都回答得出。但是,一般字典中对这一类的字收集较少,因而遇到虚字的疑难,应求助于以下的工具书。
搜集虚字,阐释其意义,分析其用法的专书,首推元代卢以纬的《语助》, 今传有明嘉靖年间刊《奚囊广要》丛书本和万历间胡文焕编的《格致丛书》
本。此后,清刘淇著《助字辨略》。该书从先秦至宋元的经传、诸子、诗词、小说中搜集了虚字四百七十六个,用正训、反训、通训、转训等方法进行解释,释义明确,征引丰富,奠定了汉语虚字研究的基础。该书初刻于清康熙五十年,后多次重刊,1939 年开明书店据长沙杨氏刻本标点排印,略加校注, 在书眉上标出各字的解释,增编笔画索引以便检查;中华书局 1954 年据开明版重印。清代研究虚字的还有王引之的《经传释词》。该书搜集周秦两汉古书中的虚字一百六十个,对各字先说用法,再引例证,追溯原始,明其演变,在解释虚字的特殊用法上,超越前人,但对一般用法谈得较少。补充该书者有清孙经世的《经传释词补》、《经传释词再补》, 1956 年中华书局合刊三书,定名《经传释词》(附补及再补),并在王氏书后附录有关该书综述及辨证之文三篇,予以标点,并改编目录,注明正文页码,以便查考。另有清吴昌莹的《经词衍释》,也是一部补充《经传释词》的著作。著者说: “既续其援引所未详,又于其释之所未及而实为义应有者,博稽而推广之; 释之所可通而本义实别有者,征引而并存之⋯⋯至所略而未释词,则补遗于卷末。”这本书原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但长期来未受到人们的注意。有中华书局 1956 年本。
近人研究虚字的著作有《词诠》和《古书虚字集释》。
《词诠》,杨树达著,商务印书馆 1928 年初版,解放后有重印本。著者一方面继承了我国训诂学的传统,一一训释所收字的意义;另方面结合现代语法学,指出其在辞句结构中的作用。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对虚字进行研究,是我国研究虚字的一大进步。该书收录古书中常用虚字约五百三十个, “首别其词类,次说明其义训,终举例以明之”。
《古书虚字集释》,裴学海著,1934 年商务印书馆初版,1954 年中华书局重印。其价值主要在于收录周秦两汉书中前人阐释不完备的虚字二百九十个,补充以前诸家关于虚字研究的遗漏、不足和纠正错误。但是,排列方法按唐释守温的三十六字母为序,解放后重印时,也没有增编辅助检字法, 对一般不明古韵的读者来说,查找颇为不便。
收编常用虚字,可供查考之用者则有吕叔湘的《文言虚字》,开明书店1944 年初版,解放后多次重印,版本较多。本书取文言里最常用的虚字二十几个,充分举例,详加分析,说明它在语法上的作用,并尽可能和现代语比较,以便读者领会和查考。所附《开明文言读本·导言》,除了介绍文言的性质、语音、词汇和语法知识外,又有虚字一节,录常用文言虚字二百余, 按它的意义分别举例说明,可补正文的不足。
此外还有《常用虚词例释》,顾巴彦著,湖北人民出版社 1957 年出版。
《文言虚词》,杨伯峻著,中华书局 1965 年出版。《常用文言虚词》,赣
南师专中文科 1977 年编印。《文言虚词浅释》,天津师院中文系编,陕西
人民出版社 1977 年出版。
专供查考现代汉语虚词的有《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北京大学中文系汉
语专业编,湖南湘潭地区教师输导站 1976 年印行。该书收录现代汉语中的副词、介词、连词、助词、语气词等七百七十条,按汉语拼音字母顺序编排, 书前有笔画索引,寻检方便。
(二)查考避讳字
所谓避讳,是我国古代对最高统治者和家庭里的长辈以及最尊崇的人的名字,在写作和讲话时,避而不用,表示不敢、不能或不愿直呼其名的意思。
《礼记·曲礼》载“礼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左传》也有“周人以讳事神”,总之,在古代,避讳的限制原来还比较宽,如周文王名昌,武王名发,《诗经》中有“克昌厥后”,“骏发尔私”等句;孔子母名征在,《论语》有“足则吾能征之矣”、“某在斯”的记载。到后世,避讳有所严格, 如 1974 年马王堆出土帛书《经法》避刘邦讳,“邦”作“国”;唐代李贺考中了进士,同贺争名的人说“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为非。”总之,历代统治者为了提高自己的尊严,巩固自己的地位,把避讳愈限愈严,不仅当代的人在口头和文字上不准触犯忌讳,而且进一步追改古书,给后世读者也带来了困难。宋代的避讳最严,洪迈在《容斋随笔》中指出:“本朝尚文之习大盛,故礼官讨论,每欲其多,庙讳遂有五十字者。举场试卷,小涉疑似,士人辄不敢用,一或犯之,往往暗行黜落。方州科举尤甚,此风殆不可革。”此外,历代都有避讳的规定,不得触犯。如清乾隆时的《字贯》案,就是王锡侯在该书的凡例中没有避讳,提到了康、雍两朝庙讳及乾隆御名,被视为“大逆不法”,罪不容诛,“照大逆律问拟”,以致满门抄斩。
我国历史悠久,古书浩如烟海,由于各书作者所处的时代不同,避讳字也不相同,于是各种专名以及一般文句的更改,很不一致,有的还一改再改, 使我们今天看到很多古书中,往往有的字用另外的字代替,有的字缺了笔画,有的空位不书或作空围。这就容易给一些读者增添疑难,或带来理解上的错误,如现在有人解释《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使将击荆”句中的“荆”,说是轻蔑楚国之词,实际上“荆”在《说文》释“楚木也”,并无轻蔑之意,而张守节的《正义》也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指出:“秦号楚为荆者,以庄襄王名子楚,讳之,故言荆也。”
对历代避讳的研究,宋代洪迈的《容斋随笔》、王楙的《野客丛书》、王观国的《学林》、周密的《齐东野语》,都已略述。清代顾炎武的《日知录》、钱大昕的《十驾斋养新录》、赵翼的《陔余丛考》、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王昶的《金石萃编》,都有专门的考证,特别是钱大昕的《廿二史考异》,运用讳例解释史书中的疑难较多。嘉庆间,周广业曾著《经史避名汇考》,但只在《蓬庐文钞》中刊了一小部分,全书并未刊行。研究避讳的专著,现在通行的有:清陆费墀《帝王庙谥年讳谱》、清刘长华《汉晋迄明谥汇考》、《皇朝谥讳考》、黄本骥《避讳录》、周榘《廿二史讳略》、张惟骧《历代讳字谱》。
对历代避讳问题,进行系统整理,总结前人成果的专著有陈垣的《史讳举例》,1928 年初版,后经刘迺龢校订,科学出版社 1958 年重印。《史讳举例》分为八卷:第一卷讲避讳的方法,包括改字、空字、缺笔、改音例; 第二卷讲避讳的种类,包括改姓、改名、辞官、改官名、改地名、改干支、改经传文、改常语、改诸名、改物名、文人避家讳、外戚讳、宋辽金夏互避讳、宋金避孔子讳、宋禁人名寓意僭窃、清初书籍避胡虏夷狄字、恶意避讳例;第三卷讲避讳改史实,包括改前人姓、名、谥例和改前代官名、地名、书名例以及改前朝年号例;第四卷讲因避讳而生之讹异,包括改字、缺笔致误例,改字而原义不明、空字而注家误作他人、空字而后人连写遂脱一字例, 讳字旁注本字因而连入正文例,一人二史异名、一人一史前后异名、一人数名、二人误为一人或一人误为二人、一地误为二地或二地误为一地、一书误为二书例,改前代官名、地名而遗却本名例;第五卷讲避讳学应注意之事项, 包括避嫌名、二名偏讳、已祧不讳、已废不讳、翌代仍讳、数朝同讳、旧讳新讳、前史避讳之文后史沿袭未改、避讳不尽或后人回改、经后人回改未尽、南北朝父子不嫌同名例;第六卷是不讲避讳学之贻误,包括不知避讳而致疑、致误,妄改前代官名、妄改前代地名例,非避讳而以为避讳、已避讳而以为未避、以为避讳回改而致误例;第七卷讲避讳学之利用,包括因讳否不画一知有后人增改、知有小注误入正文、知有他书补入、知书有补版例,因避讳断定时代、断定二人为一人例,因犯讳断定讹谬、知有衍文脱文例,因犯讳或避讳断为伪撰例,据避讳推定而讹误例,避讳存古谊古音例;第八卷是历朝讳例,分别介绍秦汉以至明清历朝讳制,并列出历朝的世次、帝号、所出、名讳、代字以及避讳举例,以便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