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通典》以后的续作

继《通典》之后,纵论历代典章制度的专著,有元马端临的《文献通考》。但此前宋郑樵的《通志》虽是另一类型的通史著作,历来只有二十略受到重视,而二十略又是专叙历代制度并有所发明创新,所以不能不先介绍一下《通志》。

据厦门大学历史系调查研究,郑樵的著作多达八十四种,现存的仅《通志》、《夹漈遗稿》、《尔雅注》、《诗辨妄》、《六经奥论》以及一些零散的遗文而已。其中《通志》二百卷则是其毕生心血的结晶。(关于郑氏生年卒年和《通志》的成书年代有不同的说法,可参看《中华文史论丛》第六辑所载杨国桢《郑樵年代考索二题》。)

前人评论《通志》,认为他要创作一部伟大的通史,达到“集天下之书为一书”的目的,那是完全失败的。因为《通志》所归纳的纪、传、谱、略、载记五种体例没有突破传统的旧史格式,而其纪传和载记等部分又都是抄录旧史略予增删而已。《四库提要》谓《通志》纪传部分“删录诸史,稍有移掇,大抵因仍旧目,为例不纯。”

《通志》的精华在于二十略。梁代江淹说过:“修史之难,无出于志。” 郑樵《通志》总序亦说:“诚以志者,宪章之所系,非老于典故者不能为也。不比纪传,纪则以年包事,传则以事系人,儒学之士,皆能为之。惟有志难。” 所以郑樵用心修订志书部分——二十略:(1)氏族略;(2)六书略;(3) 七音略;(4)天文略;(5)地理略;(6)都邑略;(7)礼略;(8)谥略;(9)器服略;(10)乐略;(11)职官略;(12)选举略;(13)刑法略;(14)食货略;(15)艺文略;(16)校雠略;(17)图谱略;(18) 金石略;(19)灾祥略;(20)昆虫草木略。

二十略把历代典章制度、学术文化加以分门别类探求其发展的过程,不仅大量收集整理了文献资料,而且郑樵还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和精心研究,或多或少有所创新,其中氏族、都邑、六书、七音、昆虫草木等略,为旧史所无,扩大了历史研究的领域,尤其值得重视。《四库提要》尽管对《通志》全书包括二十略有所批评,但其结论不得不说:“特其采摭既已浩博,议论亦多警辟,虽纯驳互见,而瑕不掩瑜,究非游谈无根者可及,至今资为考镜, 与杜佑、马端临书并称《三通》,亦有以焉。”

宋元之际,马端临撰《文献通考》,使典志体史书又向前发展了一大步。马端临非常赞赏司马迁的《史记》和王溥的《唐会要》、《五代会要》,

但可惜一限于汉前,一限于唐、五代,不能集著述之大成。他认为,社佑的

《通典》记上古至唐代制度,纲领宏大,考订该洽,凡历代因革,粲然可考, 司马光的《通鉴》,取千三百余年之事迹,十七史之纪述,萃为一书,然后学者开卷之余,古今咸在,都是很好的著作,可是《通鉴》详于理乱兴衰而略于典章经制,《通典》则节目未为明备,都有一定的缺陷。因此,他就着手编纂他的《文献通考》。

他的编著原则,自序说得很清楚:“凡叙事,则本之经史,而参之以历代会要,以及百家传记之书,信而有证者从之,乖异传疑者不录,所谓‘文’ 也;凡论事则先取当时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诸儒之评论,以至名流之燕谈, 稗官之记录,凡一话一言,可以订典故之得失,证史传之是非者,则采而录之,所谓‘献’也;其载诸史传之纪录而可疑,稽诸先儒之论辨而未当者, 研精覃思,悠然有得,则窃著已意,附其后焉。”

《文献通考》三百四十八卷,分为二十四门。其中田赋、钱币、户口、职役、征榷、市籴、土贡、国用、选举、学校、职官、郊社、宗庙、王礼、乐、兵、刑、舆地、四裔等十九门,“俱效《通典》之成规,自天宝以前, 则增益其事迹之所未备,离析其门类之所未详;自天宝以后至宋嘉定之末,

则续而成之”。另有经籍、帝系、封建、象纬、物异五门,“则《通典》原未有论述,而采摭诸书以成之者也”。虽简严不及《通典》,然材料丰富, 分类详细,其参考价值又在《通典》和《通志》二十略之上。

《四库提要》对《文献通考》各门疏略均有具体批评,指出:“如田赋考,载唐租庸调之制,而据《唐会要》,则自开元十六年以后,其法屡改; 载五代田赋之制,而据《五代会要》,尚有天成四年户部奏定三京诸府夏秋税法一事,乃一概略之。杨炎定两税法奏疏,最关沿革,亦伙不载。”但总论该书时仍指出:“大抵门类既多,卷繁帙重,未免取彼失此。然其条分缕析,使稽古者可以案类而考。又其所载宋制最详,多宋史各志所未备。案语亦多能贯穿古今,折衷至当,虽稍逊《通典》之简严,而详赡实为过之,非郑樵《通志》所及也。”

《通典》、《文献通考》旧入史部政书类,《通志》另入别史类。后人于《通志》只看重二十略,故与杜氏、马氏之书相配,称之谓《三通》。

明王圻撰《续文献通考》二百五十四卷,清四库馆臣讥其“体例揉杂, 颠舛丛生,遂使数典之书,变为兔园之策,论者病焉”。康熙时朱奇龄又撰

《续文献通考补》四十八卷,补充王书,但为钞本,未尝刊行。乾隆时特设三通馆,奉敕续编三书,先编《续文献通考》、《续通典》、《续通志》, 后编《清通典》、《清通志》、《清文献通考》,合为《九通》。朱次琦称: “《九通》,掌故之都市也;士不读《九通》,是谓不通。”说明朱氏极为看重此类著作。后刘锦藻以一人之力,经过二十八年的辛勤劳动,将乾隆五十一年至清末的材料搜集整理,编成《清朝续文献通考》四百卷,遂使《九通》而增为《十通》。刘氏之书材料极为丰富,其中四裔考和新增加的外交、邮传、实业、宪政四考,尤为可贵。

《十通》可分为《通典》、《通志》、《文献通考》及各自的续编三个系统。今天从研究历史和分门查考古代典章制度来看,以《文献通考》及其三部续作这一系统最为完备有用,刘氏只续《通考》,不续《通典》、《通志》,也最为得体。当然,这样说,并不否定《通典》、《通志》二十略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