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婴儿之得慈母”
据笔者考证,在第一师范求学期间,毛泽东先后同三位老师交往最为密切,他们是杨昌济、徐特立和黎锦熙。而在这一时期,根据毛泽东的学习兴趣所在、学校课程的设置和老师的工作变迁情形,又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与三人中的某位老师关系好。大抵情况是这样的:第一阶段——1913 年春到1915 年秋黎离长赴京,毛泽东同黎锦熙过从甚密;第二阶段——1915 年至
1917 年秋徐辞却一师教职,毛泽东与徐特立交往甚深;第三阶段——1917
年至 1918 年春杨赴北大任教,毛泽东和杨昌济感情甚好。
对于毛泽东来讲,黎锦熙不仅是他的良师,还是一位难得的益友。
他不但在才学上敬佩这位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老师,而且在思想见解上也服膺于他。毛泽东不仅在课堂里向黎先生求学问道,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到黎的住处释疑解惑,共同切磋学术见解,交换对政治形
势的看法,探求人生与救国的大道理。因此,在一个时期他们两个几乎到了须臾不离的亲密地步,这几乎是全校师生人所共知的事。
对此,黎锦熙在他 1915 年 4 月至 8 月所记的日记中和后来撰写的《毛主席六札纪事》一文中,已作了翔实的记载。他在《纪事》中回顾道:
“辛亥革命后,我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任历史教员,毛主席于 1913 年考入预科,又升入本科⋯⋯那时我组织“宏文图书编译社”,办《公言》杂志, 又组织哲学研究组,共有杨昌济徐特立等二十余人。大家都搬到一起住。毛主席每逢星期日常偕同学来参加学习和讨论。见于我 1915 年日记,如:
(一九一五年)四月四日,星期日。上午润之来,阅其日记,告以读书方法。
四月十一日,星期日。上午一师学生肖子升、润之及甫(熊光楚)至, 讲读书法。
四月十八日,星期日。润之、少青及执钦相继至,共话社事。
四月二十五日,星期日。上午游国(即“李氏芋国”),润之来,告以在校研究科学之术。
五月九日,星期日。润之至,稍话读书事。(为什么是“稍话”呢?黎锦熙在他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写的《毛主席六札纪事》一文中追述道:“查我上一天即八日日记:‘日本已于昨日即五月七日下哀的美敦书矣!”故九日对‘读书’只是‘稍话’。对于袁世凯与日本签订的卖国
‘二十一条’的消息是详谈的。当天下午日记云:‘公报号外,北京电, 交涉已和平解决矣。’‘四十八小时届满,无耻地屈服了。于是群情大愤。’ 毛主席写了‘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于他所看的书上。”)
五月三十日,星期日。上午甫、润之至,又晤季范,久谈改造社会事。七月十一日,星期日。上午章甫同润之来,问“小学”(即语言文字学
的旧称)功夫做法,余谓宜读《说文段注》。
七月十三日,星期二。夜归,与润之、章甫说读史法(时放暑假,两人都离校住宿《公言》杂志社中)。
七月十五日,星期四。上午读《群学肄言》“教辟”竞。⋯⋯与润之说研究法。
七月十九日,星期一。上午与润之、章甫说读书自习法。
七月二十日,星期二。收拾《公言》杂志社编辑室。上午坐门间,阅《群
学肄言》《缮性》篇,竟。甚爽适,润之亦移坐此室。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三。与润之、章甫讲学,告以精读《缮性》一篇, 以自试其思考力及学识程度。
七月三十一日,星期六。晚,在润之处观其日记,甚切实,文理优于章甫,笃行两人略同,皆可大造,宜示之以方也。
八月八日,星期日。晚饭后归,与润之谈学与政,以易导(谓易于引导群众)为佳。
八月十一日,星期三。晚归,与润之久谈读书法,谓须与校课联贯。 八月十四日,星期六。晚,览润之日记于甫处,甫前日来此住,预备升
学考试,润之昨日之到校矣。章甫则任一师附小的级任去。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日。上午润之、章甫至,为论读书法于甫处。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日。上午子升、润之至,谈学颇久,平子偕(张平子,《公言》杂志社同事)。时正组办湖南《大公报》,九月一日创刊,同日我动身来北京。⋯⋯
从以上日记及《毛主席六札纪事》中的部分回忆,可以看到在四月四日到八月二十九日这段时间内,毛泽东共去拜访黎锦熙近二十次,可见其请教是多么频繁,请教的内容又是多么广泛!他们名为师生,实是挚友,推心置腹,无所不谈。
在这些求教及相互交谈过程中,毛泽东深有所获。 1917 年 8 月 23 日, 他在致黎锦熙的信中说:“弟自得阁下,如婴儿之得慈母”,“甚愿日日趋前请教”。“如婴儿之得慈母”一语,力重千钩,毛泽东对黎锦熙的尊敬和推崇,由此可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