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随笔》

王元化著。作者在扉页上题赠的时期是“1995 年仲夏”。我却是在“1997 年初春”才拿起来读的,不恭了。另外,我购有王先生的《清园夜读》,此际一并在看。我似乎“有点不认真”,因为确实没有深入去读两书的具体文章;但也不能说我就“全然不认真”,因为我把两本书的目录翻来复去地对照,并且一再阅读《思辨随笔》的自序和两篇附录文章。

王先生的学问之深之宏,是我一向景仰的,可惜那学问是我学不了的,甚至读都读不懂的。但我此际正在琢磨一个很大的问题——在我即将动手的一本“学术随笔集”中,应该追随王先生哪本书的体例?我应该学他的哪一种写文章(包括组织书)的方法?这儿需要补充交代一笔: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组织了一套“学术随笔”,第一辑九本已问世,作者都是老一代的著名学人。第二辑正在策划,编者通知有我一本。我既

高兴又有忧虑,决心要和刚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的拙作《第三只耳朵》有所区别。后者 17 万 5 千字,30 几篇文章,都是从一个有兴味的梨园景

观入笔,进入到文化层次上一波三折。平均每篇文章在 5 千字以上。我曾盘算,是沿着这条道几往下走呢,还是变更一下写书的方法?

正巧这时,看到书柜当中并肩而立的这两本“王著”。遂抽出漫观。结果发现这两本是相反相成。《清园夜读》包含了各类典型的学术文章

——考释、人物、掌故、书简、序跋,“块儿”都较“大”,并且各自“站”在所属门类之中。《思辨随笔》则不同,全书 25 万字,却包含了

229 篇文章断片。不少断片只一段话,千把字。王先生在序中介绍说,这

本《思辨随笔》是从他 53 年的文章中抽取的,有些则是从没发表过的札记。但出书却经过一个“三段式”:5 年前,失以《思辨短简》为名出过只有 15 万字和 153 篇文章的简装本;后来,香港和台湾也出了这本书, 变更了书名。现在,则是在原基础上扩充、删改而成。尤其重要的是, 王先生对于“旧作”做了重要的修改,他在这一问题上修正了昔日“不悔少作”的观点。

我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模仿《清园夜读》并不难,但和《第三只耳朵》就有些“靠色”了;如果立意学《思辨随笔》,我的积累远不如王先生,同时也不知道读者可愿意看我徐城北“照虎不成,反类其犬”?又想到两年前,上海远东出版社的杨晓敏女士进京,曾约我写谈京

剧文化的书。我俩放开思路做了探讨,最后形成了一部八集(每集 15 至

20 万字)的思路。杨女士带着这一思路回去汇报,结果未被通过。没通

过当然自有道理,但从我这方面,敢一口气连写 8 本也不是说着玩的。现在,我是否就拣起这个思路——非常俭约也十分凝重地重新写它一大集《梨园随笔》呢?内容还是那八本的,但笔法更换一个样子——因为近年对“笔记”的形式产生兴趣,很想试它一试。当然,中国历史上的笔记和“思辨随笔”未必是一回事儿。同时我写梨园生活,和纯粹的学术文章,似乎也应该允许区别的存在。

我这个思路是有系统的——它有好处也似乎有缺欠,好处是凝聚了我几十年看戏所思所悟,缺欠是京剧还在艰难地行走,还不宜盖棺论定。但是,我如果现在不写,过上十年八年也许我就写不动了,同时也不晓得十年八年之后的京剧会是什么模样,更不晓得十年八年之后可还有哪路诸侯愿意就京剧再度发言。且还说我,实在不知道目前读者是否欢迎我这么写?出版社的态度又是怎样?我在这样“试”过之后,下一步又该干什么呢?

不忙,先把比较王先生两本著作的心得记录在此,然后再和出版社“对对‘火’字儿”,一切还得再思啊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