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们发现——

七十年代后期文学在中国复苏。新时期文学研究大胆冲破长期以来的思想禁闭、艰难地摆脱苏联批评方法的影响,阔步向前走去。陀氏研究恢复要比新时期文学研究慢,八十年代以后才获得较大进展。

翻译界的举措前面提过,在此略过不谈。研究界在开过托尔斯泰、屠格涅夫、普希金等学术研讨会后,1986 年 2 月,召开了我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全国陀思妥耶夫斯基学术讨论会,掀起我国陀氏研究的热潮。大会收到论文六十多篇,议题空前广泛。

八十年代还出现了中国人写的陀氏研究专著,象刁绍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刘翘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论稿》。这时期的评论文章和专著, 在充分运用社会学批评的同时,突破单一运用社会学批评的局限,将以往的社会历史评价的角度拓宽到艺术研究范围,对陀氏的艺术观、艺术创作风格、作品文本的结构,具体艺术手法等多方面的成就,进行评论,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活跃局面。评论文章中具体作品的分析研究占据主要位置。研究者们开始注意象《地下室手记》、《二重人格》、《群魔》等,五十年代以来被视为批判对象的反动作品。

人们的思想活跃了,鉴赏视野拓宽了,研究的广度和深度都不断提高。象刘虎、宋大图、钱中文等对巴赫金关于陀氏复调小说理论的研究、彭克巽对陀氏小说与二十世纪的关系和与现代小说流派的关系的探讨,表明在中国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知音更多了,能与陀氏直接对话的人不再屈指可数。

重读思妥耶夫斯基,中国人突然发现:陀氏作品中深厚的人道主义思想和感情,是打动全世界读者的永恒魅力;陀氏作品中执着的宗教探寻,得益于俄罗斯民族宗教文化传统的哺育,更是直接来自家庭宗教气氛的熏陶;陀氏超越了人道主义,带着一生对人的极大兴趣,对人的本质穷追不舍地深探; 现实中人的种种丑行尽管使作家每每失望、重又踏上宗教之路寻觅,但他寻求人的奥秘的绝对真诚与投入,更是感染了各国的读者。

重读陀思耶夫斯基,中国读者忽有顿悟:“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向那里去?”——陀思妥耶夫斯基世界提出并苦苦追寻的问题,至今仍困扰着社会变革中的当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