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版 序言

对本书的总体上的良好反应,对它的持续需求,说明它在写作体裁上是成功的,不大需要进行根本的改动。不过,看起来现在所需要的不是重印本, 而是修订本。利用修订的机会,可以修改错误,使“内层书”的内容(第一版写于 1978 年,现在至 1982 年年中)跟上新近的发展(扩展重要参考文献), 并回答一些批评意见,特别是关于“外层书”的内容,我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

第二版的这篇序言不应看作为只是对第一版的反响的评论。对本书的评论引发了一些总体性的问题,值得在此做些扼要的讨论,在修订工作中对它们也有所考虑。

首先是整个学科的性质。在头一版序言中,我谈到虽然本书不是一部客观的历史——“因为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却是一部中性的历史,因为它并不包含个人的评价。回过头来看,这说得有些过分。这本书基本上是利用发表的材料,对人文地理学界有关哲学与方法论的讨论进行了复述,它更关注的是对人文地理学的议论,而不是人文地理学研究本身(如一位批评家所明确指出的),有点像一部人文地理学的政治史。实际上,它是第五章中所概述的观念论哲学的一次实用(且不管我的这种说法与第一版序言相背)。我所评述的文献反映着作者们关于人文地理学性质的理论见解(或思想),而评述这些文献所用的框架则是我对人文地理学发展史的理论认识。这一历史被重建起来(并继续被重建着)要确保两者的连贯(见第七章)。因此,它是一个在我自己——作为一名人文地理学家——的社会的背景中的个人讲述。

方向并没有改变。我的历史依然完全依据出版证据——也承认各类“口述历史”的价值,这种历史正在转成可贵的出版资料(布朗宁,1982;布蒂默,1983;布蒂默和哈格斯特朗,1980)。不过,修订版允许我改正一些重要的遗漏,并对一些部分做重新组织,以更充分地强调一些特殊作者的贡献。正是他们在哲学与方法论方面的讨论构成本书的核心。对具有实质意义的讨论已在不同的地方(尤其是在《人文地理进展》这本出色的刊物上)进行过广泛评述。本书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对人文地理学的研究做一番概述,而是关注这些研究是为什么和如何进行的。

有些人对本书将人文地理与自然地理分离的做法提出批评。的确,我曾被“指控”因提出这种分离而对地理学造成了政治性损害。我在第一版序言中曾表明我的立场:“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看,自然地理学与人文地理学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在“空间科学”时代(第三、第四章),自然地理学家与人文地理学家们有了一种共同兴趣,那是关于方法论的,特别是统计学和数学的,在这里可以看出彼此的影响。另外,某些方法论的框架——突出的是系统分析(第四章)——也似乎提供了共同的纽带。这些纽带依然存在, 在此有所介绍。然而,当这两个领域的研究都脱离了计量描述,如关于“如何”(自然地理的过程研究),关于“何时”、“何故”(人文地理学的过程研究)时,两者间的差别则有所扩大。就本书第五、第六章讨论的内容来说,自然地理学与人文地理学在研究方法上已没有什么联系的基础。当然, 人文地理学的主题问题与自然地理学的仍然密切相关。但并没有明显的需求

(肯定也没有发表过这种看法)要在目前的实践中将二者结合起来。有些人

认为这种结合通过对资源问题的研究正在(或应该)达成。然而对相关文献的观察(约翰斯顿,1983a),并未见到这方面的证据。人文地理学与自然地理学可以部分重合。这样做很有好处,尤其是在教学中。我并非极力主张它们在体制方面的分离。然而,它们是分别不同的领域,它们与其他学科的结合要多于彼此之间的。

在人文地理学范围内,有人认为我的做法不够均衡,特别是多注重经济地理、社会地理和政治地理,而忽略了文化地理、历史地理和区域地理。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如此。这反映在所评述的各方面文献的比例。本书的核心内容是关于哲学与方法论的讨论,而不是实际的研究。

对本书最为深刻的批评之一,是关于它的基础理论,即人文地理学史是独立存在,可以独立探索的。不过,在建立这样一个历史时,难道我划定的不过是一条人为的界线吗?对于这一点,我的答复是,这种界线是已经存在的。人文地理在所考察的这些国家中,是一门体制化了的学科。在英国学校, 它在公共考试目录中是有明确规定的。人文地理学与各方面的界线都是人为划定的,因为社会科学的主题是不应零碎分割的,然而消除这些界线的愿望却不能降低这样一种需要,即为学生提供一个历史,说明这种愿望在近几十年人文地理学界是如何发展的。

尽管人文地理学已体制化,但依然存在跨越其界线的大量行为,这包括人文地理学家对其他学科,或其他学科对人文地理学,所做的贡献。本书对此有所理解,它们有各色各样的形式。而基本的跨界行为是其他学界的思想流入了人文地理学,这些思想为地理学所同化。反过来,人文地理学又寻求向那些思想的母学科表达同化的成果。它通常表现为在其他学科的刊物上发表成果,这在某些学科(如农业史)中出现得很多,有些学科(如政治学, 拉邦斯,1980)中较少。结果,有些学者甚至改变了自己所从事的专业,如英国有些社会学家本来学的是地理。然而,他们是否仍然算人文地理学者, 是否还需要评述他们的研究?

毫无疑问,学科间的联系是重要的,尽管它们并不总是显而易见,但不应当被忽视。不可否认,近几十年人文地理学的发展一直受到这些联系的影响——许多是很不规范的,因为它们只涉及“世界三”(p.280)。然而,这些联系都不能否认一门叫做人文地理的学科的存在,每一年都有许多学生汇集于此,它的历史也是深有兴味的。

最后,为什么要局限在以英国、北美为主的“英语世界”?我的回答如第一版序言所说的一样:能力所及。不过,显然需要更全面的国际性考察, 在这方面已多少有些进展(约翰斯顿和克拉瓦尔,1984)。还有一些东西被我们忽视了。这里所讨论的东西没有依据任何可靠的计算证据,在有些地方它是有关系的。加特雷尔(1982)曾指出一个可能的方向,但道路依然很多。的确,我们前面的任务不少。

80 年代将会是充满挑战、兴奋和困难的时期,这不仅仅是对学术界。对地理学家来说,这种不稳定性是双倍的,它表现在研究什么问题上,也表现在如何进行研究上(罗布森,1982,p.1)。

在继续这项写作时,在第二版的工作里,我依然抱有第一版中所表达的那些谢忱。我要特别感谢出版人对我的持续的鼓励,以及支持我出版了本书的姊妹篇——《哲学学与人文地理学》,那册书对本书所评论的内容的有关哲学作了概述。《人文地理学词典》的作者们给与我许多鼓励,还有对第一

版做出可贵评论的那些作者。对所有的这些人,我极为感激。像以往一样, 我深深地感谢丽塔·约翰斯顿和琼·邓恩。

1982 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