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 序言

许多攻读学位的学生或类似的 A 学生被要求注意一下他们所学习的学科的历史。他们所能读到的学科史一般都只讲过去,而不包括今天。这样做对历史学家们有好处,因为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将过去解说得更好,此外, 也不大会触伤在世的学者。然而这对学生们却十分不利。事实上,在所有的其他课程中,他们都要阅读本学科当今的著作。所以,如果学科史只讲到几十年以前就结束了,那么学生们只能了解当今的事实内容,却不了解它们的背景框架,除非是那些具有清晰的历史背景的地方。

事情的这种情况是不幸的。学生们需要一个所选专业的目前实践的概述,并应当接触一些与现实有关的学术评论,讲述(也许还要解释)学者们奉行的哲学与方法论目前的状况和应有的状况。这种学术评论将把讲述学术内容的课程纳入学术背景,并(像讲解它们本身的结果一样)将它们作为学术思想体系的范例进行评价。

在一门学科扩展之时,则日益需要一门关于其“当代史”的课程。在过去几十年间,大多数学科,当然也包括人文地理学,大幅度扩展,这可以由学科成员的数目和出版物的数量反映出来。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学科的成员越活跃,学科工作的花样越多。这令学生们难以凭借自己的阅读而理出当代学术的概述内容。所以,目前需要有一门“当代学术史”的课程。

本书就是一份讲授了数年这种课程的成果,也为其他人(包括教授和学生)提供了一本指南。比起其它课本,本书有许多特点。本书所依据的课程, 原是在最后一年为要求地理学学位的优秀学生讲授的。也许在这个年级的学生使用这本书最合适,因为他们已经熟悉了人文地理学的概念和语言。我的看法是,学生在学习了学科内容以后,再来了解学术的背景框架,会受益甚大。本书所提供的,不是一套供单独事件对号入座的框架,而是一个思想基础,用以对那些事件进行组织。假如学术史的课程在低年级讲授,则会出现前一种情况。

编写这本当代学术史,在内容和方法上有一些限定。首先,它只涉及人文地理学,理由有若干条,而最重要的是,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看,自然地理学与人文地理学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两者之间的主要联系只是在科研技术和研究方法上类似,而这些东西与其它学科也同样类似,所以仅仅凭这些东西不足以结成一门自成一统的学科(因子生态系的情况又如何?)。另外, 就我个人的能力所及和个人兴趣来讲,完全在人文地理方面。虽然我学过自然地理,也同自然地理学家一道工作过,并且受过自然地理学的启发,但尚不能胜任撰写它的学术史。最后,本书所讨论的人文地理学,主要是北美, 特别是美国发展的,所讨论的地理学家也同样。没有什么如英国大学所理解的自然地理学。在很大程度上,人文地理学与自然地理学即使不是各自独立的,也是彼此分立的学科。本书通篇使用的“地理学”与“人文地理学”是两个可以互换的概念。

第二个限定是文化。本书的主题是关于英美人文地理学。所讨论的大多数研究工作出自美国和英国,也有一些是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的学者所做,而世界其余地区的研究工作,则大致从略。(瑞典有些例外,那里同英美的学术联系十分密切,且瑞典地理学研究成果多以英文发表。)这种学术上的狭隘主义一部分来自个人语言方面的不足。然而它并不是一个完全排

他性的决定。近几十年来,英美与德法两方面在人文地理学上接触很少,所以集中谈英美的情况并不算是犯了一个割裂整体性的大错误。

最后,是时间的限定,因为本书关注的只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几十年间的英美人文地理学。另外,也有个人能力所及的问题,因为我从事地理科学的工作仅 20 年。二战是许多方面的历史的分水岭,不仅仅是学术的实际工作,许许多多目前讲授的人文地理学方法论与哲学,也是二战之后出现的。所以,本书是一部 1945 年以来的英美人文地理学。我并不指望它是一部

客观的历史,因为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书中的内容体现着主观评判:对某些主题的强调是主观的,组织方式也是主观的。然而,尽管本书是非客观的(也没有打算这样做),却是中立的。我并没有讲述自己的观点,也不想故意暗示过去写过的东西(虽然有些是可以识别出的)。书中没有评论,只有一些我认为精华特色的复述。

有意保持中立性(即依据别人的撰述)是本书的第二个特点。书中长的引文很少,大多是短的。对不少观点要做必要的解读或阐述,在这种情况下会不自觉地改变原文的侧重点。我的目标是要报导别人写作的内容,如第二至第六章的内容完全是来自发表的东西,不利用私人回忆(如果能汇集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它们也还是有价值的)。这样做的结果会成为一个冗长的文献目录。对某些作者的东西附有人们的评论,以便于利用他们的成果。我自己则会指明本书所依据的文献材料。

在文献注释方面,我不想只简单地列一份各种观点的年表。同样,在叙述英美人文地理学内容的转变时,我试图解释特定问题被讨论、实践的原因, 以及由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欲做的这种“解释”不会是中立的,所以处理的方法是书中写书。外层的书是指第一、第七章,里层的书是第二至第六章, 前者是主观设定,采用科学史学者们建立的模式。后者则为中性的叙述。里层书可以脱离外层书独立阅读。第七章则是对前面所有章节总结。

外层书所提供的分析并非是观念论的(此概念的含义与第五章的用法相同),在解释哲学与方法论方面的变化时,我是基于自己的科学发展模式, 而不是那些当事者本人的观点。模式的建立要参照其他关于科学史的研究, 特别是物理科学方面的。在第七章末尾,这个模式又变为稻草人之类的东西。我并不是在人文地理学内使用这个模式的头一个人,所以,我对它的叙述、批评以及替换只是向撰写地理学(或许还有其他社会科学)史这项总的事业尽一份力量。

编写“当代史”的一个问题是要知道在什么地方停止。可用的新材料不断涌出,而且很可能(如果看出版广告的话,则是肯定的)明天又会有极有用的材料出现,所以一定要在某处停住。至于本书,是截止到 1978 年年中。不过我也参考了这以后的文献(我有在它们出版之前读到它们的特权)。到本书出版的时候,它会是自成一期,第七章中已然说明这本书过几年才会进行较大的修订再版。

是马尔科姆·刘易斯设计了这门课程,本书的材料即为其一部分。斯坦·格雷戈里则支持我讲授这门课。他们两位对这个结果均无责任。我感激他们使我有这个机会将那门课转变为一件对我来说是有趣的、有刺激性的工作。各种学生的评价(直接的或间接的)曾有助于我从多种方面对内容进行改进。对此,我亦十分感谢。

一些人帮助我准备写书的材料。我的妻子丽塔始终是各方面的得力助

手,她所做的不仅是两番阅读全部底稿,并提出不少建议。其次是沃尔特·弗里曼,他读了全部底稿,并拿出许多时间讨论内容和框架。我对他的关心、友善以及持久的友谊表示深深的谢意。艾伦·海也是同样,阅读了第一稿的全部内容,对许多问题都提出了坦率的、有益的见解。他与 W.弗里曼都感到书中没有将我自己和我的见解充分表达出来。我希望他们能理解个中的原因。斯蒂芬·弗兰普顿与希拉·奥特韦尔设计了图表,琼·邓恩则再次帮我将潦草的手稿打印齐整。我感谢他们所有的人。

我在第一章中清楚地说明,任何个人的学术进步,在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赖别人所为(有时是无所为),学术不是孤岛。近 20 年来帮助过我的人甚多, 但我要特别感谢珀西·克罗、沃尔特·弗里曼、巴兹尔·约翰逊、默里·威尔逊、巴里·约翰斯顿、迈克尔·怀斯、斯坦·格雷戈里和罗恩·沃特斯。

1978 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