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国内战

北部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 19 世纪前期，美国通过购买、武装颠覆和发动战争等手段，实行领土扩张。1803 年从法国购得路易斯安纳地区（包括现在的阿肯色、衣阿华、密苏里、内布拉斯加和路易斯安纳等 12 个州），1810 年，侵入西班牙所属的佛罗里达西部，1818 年，又出兵侵占佛罗里达东部，并于次年胁迫西班牙政府将它卖给美国；1835 年策动美国移民在墨西哥的得

克萨斯搞武装暴动，成立得克萨斯傀儡国，1845 年将这块土地合并为美国的第 28 个州；1846—1848 年挑起侵墨战争，夺得了包括现在的亚利桑那、加利福尼亚、内华达、新墨西哥 4 个州和科罗拉多及怀俄明州的一部分的辽阔

领土。同时，美国又在 1846 年以战争相威胁，从英国手中夺取了俄勒冈地区

的一部分。最后，美国在 1867 年又从俄国手中购得阿拉斯加。

这样，到 19 世纪中叶，美国的领土已经扩展到太平洋沿岸，土地从 1783

年的 205 万平方公里扩大到内战前的 777 万平方公里。

美国领土扩展的过程，也是土著居民印第安人被剿灭、其土地被掠夺的过程。到 19 世纪末，印第安人从原来的 100 多万减到 24 万。仅在 1802—1822

年的 20 年内、就有 1500 万英亩土地被掠夺。

美国还在东亚扩张势力。1844 年。它强迫中国清政府与之签订不平等的

《望厦条约》，除得到像英国在《南京条约》中所得到的一切特权以外，还获得了在华的“领事裁判权”和“最惠国待遇”。美国政府还帮助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对中国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1853—1854 年，美国用炮舰迫使日本放弃“锁国政策”，为美国和其他殖民强盗侵略日本打开门户。1866、1867 年，美国曾两次入侵朝鲜，但均被朝鲜人民击退。

领土扩张和海外掠夺，加速了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1790 年，塞缪尔·斯莱特引进新式纺纱机。以此为标志，美国进入了工业革命阶段。从 1810—1860

年的 50 年间，美国的工业总产值增长了近 9 倍，仅次于英、法、德，居世界

第 4 位。

在工业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同时，农业资本主义也有很大的发展。在 19 世纪初，北部、西北部的小农经济还处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阶段。但这种自然经济由于东北地区进入工业革命后。逐渐向商品经济过渡。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了农民阶级的分化和资本主义的产生。少数富裕农民把积累起来的财富转化为资本，通过雇佣工人，扩大经营而成为农业资本家；另一方面，广大贫苦农民受到剥削、压迫而走向破产，不得不受雇于人，成为农业工人。美国农业资本主义的这种发展形式，列宁称之为“美国式道路”，以区别于“普鲁士式道路”。

新兴的农业资本家所经营的农场，有的规模很大。如迈克尔·沙利文拥有 8 万英亩土地，使用一二百名雇佣工人，饲养 5000 头羊。资本主义农场一般都采用机器和先进技术。19 世纪中叶，美国农业中耕地、碎土、播种、收割、打谷等都已用机器。由于大农场的出现和机器及先进技术的采用，农业产量大大提高。到 19 世纪中叶，芝加哥已成为世界最大的谷仓。

必须指出，移民在美国资本主义工农业迅速发展中作出了重大贡献。仅在 1820—1860 年的 40 年中，移民总数就超过了 500 万。1848 年以前，到美国的移民主要是农民和熟练的手工业者，1848 年以后，则主要是产业工人。他们移居美国不仅补充了美国发展资本主义所需要的劳动力，而且带去了欧洲先进的思想文化和科学技术，促进了美国生产力的发展。1848 年在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后，美国资本家曾诱骗数万华人前往作苦力。1862 年加利福尼亚矿工中，华人超过半数。内战后 10 年中，运往美国的华工达 10 万之众。他们参加修建美国第一条横贯北美大陆的铁路——联邦中央太平洋铁路，后来又参加了北太平洋铁路和南太平洋铁路的建筑。中国华工为开发美国西部作出了不可磨灭的重要贡献。

南部奴隶制经济的发展 不过，美国工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只限于北

部和西北部，美国南部却是沿着另一条道路——奴隶制经济发展的。

奴隶制度未被独立战争的炮火摧毁，反而受到 1787 年联邦宪法的保护。

本来，美国南部奴隶制经济因为生产效率低、成本高，到 18 世纪末已奄奄一

息，不少奴隶主已开始自动释放奴隶。但在 1793 年，小学教师惠特尼发明了

轧棉机，将清除棉籽的手工劳动变为机器操作，效率提高 149 倍，配以蒸汽

机推动，效率更提高 1000 倍。由于此时西欧一些先进国家以及美国北部都开始了工业革命，对棉花的需求量陡然增加，因而使得种植棉花有利可图。于是，南部种植园奴隶主便拚命扩大棉花种植面积，并大量贩入黑奴建立新的蓄奴州。南部奴隶制因此而绝处逢生。及至内战前夕，南部的黑奴已增加到400 万人，共有 15 个蓄奴州，把南部变成了“棉花王国”。

以黑奴劳动为基础的美国奴隶制经济，一开始就依赖资本主义市场，是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链条中不可缺少的环节和组成部分，它的生产的最终目的和原动力是追求剩余价值、增殖财富。它不同于古典奴隶制，而属于商品奴隶制。为了从奴隶身上榨取每一滴血汗，它比古典奴隶制带有更大的残酷性。黑奴的生命极限才是奴隶主进行敲骨吸髓地剥削的极限。黑奴在监工的鞭打下劳动，每天工作长达 18 或 19 个小时，被剥夺了一切自由，甚至连建立家庭的权利也没有。即使原先身强力壮的黑奴，也往往劳动七八年就活活累死。

由于片面发展种植园奴隶制经济，南部工业远远落后于北方。内战前，在全国工厂总数中，南部只占 15％；在全国工业投资总额中，南部只占 9.5

％；在工资劳动者总数中，南部只占 8.5％；在全国工业总产量中，南部只占 8％。

南北两种经济制度之间具有不可调合的矛盾。北部需要大量自由雇佣劳动力，南部奴隶主却把几百万黑奴禁锢在种植园内；北部需要大量的棉花等工业原料，南部奴隶制经济却具有殖民地经济性质，产品多数输往英、法及其他欧洲国家；北部需要南部作为商品销售市场，一贫如洗的黑奴却无力购买任何工业品；北部资产阶级需要提高关税以保护自己的工业，控制联邦政府的南部奴隶主却极力降低关税，以购买廉价的外国商品。南北双方上述矛盾，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以及领土的扩大，废奴运动的发展和黑人反抗斗争的加强而日益激化。

两种制度矛盾的激化 两种制度固有的矛盾在争夺西部领土的斗争中加剧了。在领土扩张中，不断有新州加入合众国。种植园奴隶主力图把每个新州变为蓄奴州。从经济上讲，奴隶主主要把资金投放到购买奴隶和土地上，所以无力改良土壤，无力施肥，对土地实行掠夺式耕作，以致一块土地在几年之后便失去地力而无法继续使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限制奴隶制的扩张，奴隶制便有消亡的危险。因而，“不断扩张领土，不断扩展奴隶制度到旧有界限之外，却是联邦各蓄奴州的生存规律。”①从政治上讲，增加蓄奴州个数有利于奴隶主增强在参议院中的势力。按美国宪法规定，众议院代表席位与所代表的人口成正比例。南部各州人口增长大大缓慢于北方各州，因而奴隶主很难取得众议院多数席位。但参议员名额无论州大州小，各州均有两个。每增加一个蓄奴州，即是在参议院中增加了两个奴隶主利益的代表。

北部资产阶级也力求把每一个新州变为自由州。在自由州里，小农经济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5 卷，第 353 页。

可以避免奴隶制经济的排挤得到发展。小农经济的发展，有利于向工业提供粮食和原料，也有利于扩大工业品市场。当然，自由州的增加，对北部资产阶级控制国会同样有利。广大农民、失业者和新移民站在北部资产阶级一边，坚决反对把新州变成蓄奴州，以便他们能自由地获得土地。

从 19 世纪 20 年代起，双方争夺西部土地的斗争愈演愈烈。不过在这些斗争中，北部资产阶级一再退让妥协，南部奴隶主则得寸进尺。

1819 年以前，自由州与蓄奴州数目相等，所以南北双方在参议院中的势力是平衡的。1819 年，密苏里申请以州的资格加入联邦。由于该州奴隶制存废问题对于南方在参议院中的地位至关重要，所以南方奴隶主疯狂地要求把密苏里确定为蓄奴州。一连数月双方争执不下。1820 年 3 月，国会的南北方代表终于达成妥协。国会通过了妥协案：确定密苏里为蓄奴州，同时从马萨诸塞州分出一个新州——缅因州作为自由州。更重要的是，它还为尚未建州的西部广大土地划定了奴隶制与自由制的分界线——北纬 36 度 30 分以南为奴隶制区域，以北为自由制区域。

然而，南部奴隶主并不满足于这次妥协，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奴隶制扩展到整个西部。他们的这种野心在 1854 年国会讨论堪萨斯和内布拉斯加建州时

暴露无遗。堪萨斯和内布拉斯加均位于北纬 36 度 30 分以北，按《密苏里妥协案》规定，应成为自由州。但奴隶主却强迫国会授权新州居民自己决定奴隶制的存废。《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一通过，奴隶主反动武装便冲进堪萨斯，企图用武力强行建立奴隶制。奴隶主的暴行激起北部工人、农民、废奴主义者的极大愤慨，他们自动武装起来，在堪萨斯与奴隶主反动武装进行流血斗争。堪萨斯事件表明，两种制度的矛盾已发展为武装冲突。马克思称这一事件为美国内战的开始。

在堪萨斯内战中，北方人民所表现出来的顽强、英勇的战斗精神，使得南方奴隶主认识到《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并不可靠。到 1857 年，他们又利用联邦最高法院作为扩张奴隶制的工具。这一年最高法院通过了“德累德·斯科特判决”，宣布：今后奴隶被带到任何地方都是主人的财产。这就是说：奴隶制度在全国一切地方都是合法的。因此，这个判决激起了北方广大人民的义愤。

两种制度的矛盾也因北部废奴运动的发展而尖锐起来。废奴思想早在殖民地时期就已萌发，废奴运动也于那时兴起。到 19 世纪 30 年代，北部废奴运动形成了大规模的群众运动。1833 年全国性废奴组织“美国反对奴隶制协会”的成立，标志着一个有组织有纲领的废奴运动的兴起。废奴运动著名领袖有劳埃·加里森、温德尔·菲利普斯及黑人弗里得里克·道格拉斯等，北部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黑人及先进的知识分子是运动的骨干力量。他们到处进行消灭黑奴制的宣传鼓动，并组织起所谓“地下铁道”，协助南方黑奴逃到北方和加拿大。到 1840 年，这个协会已有 2000 个地方组织，会员

达 25 万人，至少办有 25 种报纸。

19 世纪 40 年代以前的废奴运动声势大，但战斗力不强，主要原因在于主张用道德说教去感化奴隶主的派别在运动中占支配地位。1840 年废奴派发生分裂：一派拥护政治行动，主张废奴派成立政党，参加竞选，通过立法手段消灭奴隶制；另一派继续坚持道德说教的方式。

到 50 年代，暴力革命派愈益得势，他们既反对道德说教，又反对政治行动，认为只有通过武装斗争才能消灭奴隶制度。

约翰·布朗起义是暴力革命思想的具体实践。1859 年 10 月 16 日，布朗

带着他的 3 个儿子、13 个白人和 5 个黑人，在弗吉尼亚州境内的哈泼斯渡口发动武装暴动，占领了当地的联邦军火库，开始解放奴隶。经过两天激战，终因众寡悬殊，被奴隶主反动武装镇压下去。

约翰·布朗暴动的失败证明：单凭感情的冲动，在一个奴隶主拥有强大武装的国度里举行武装暴动的道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这次暴动的失败触动了全国，把奴隶制问题提到国家议事日程上来，并且有力地激励了反对奴隶制的力量。

19 世纪 40—50 年代，废奴运动队伍也迅速扩大。有人估计，仅仅由于

1852 年斯托夫人出版的小说《黑奴吁天录》的影响，就有 200 万人成了废奴主义者。

奴隶制的危机 当北部经济高涨，废奴运动向纵深发展的时候，南部奴隶制正面临着严重的危机。南部是农业区，但十分缺乏劳动力。外来移民极少到南部去；奴隶价格扶摇直上，1828 年每名奴隶售价 700 美元左右，到 1860

年时上涨至 1800 美元，致使南部人口增长缓慢。奴隶制经济效益极低，到

50 年代，已到了几乎无利可图的地步。投资大，利润少，使大多数种植园主

负债累累。内战爆发时，南部奴隶主向北部银行家和商人借债总数已达 4 亿美元。

到 50 年代，南部奴隶主寡头政治统治也遭到了非奴隶占有者的强烈反对。在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等州，经过斗争，一切自由白人都取得了选举权。南部废奴主义者公开提出了逐步解放奴隶的要求。有的废奴主义者还当选为州立法议会议员或市长。

这一时期，黑人奴隶密谋事件及起义此伏彼起，在各州掀起反抗斗争的浪潮。他们的活动往往有贫穷白人支持、参加，表明奴隶主的寡头统治在南部已处于孤立境地。

到 50—60 年代，由于美国社会的一系列重大变化，奴隶主的政治优势也丧失了。首先是西北部的成长。在过去几十年中，民主党之所以有力量，关键在于南部奴隶主与西部农民之间结成了联盟。开放西部国有土地、拆除关税壁垒是二者共同利益所在。但奴隶主无限制地扩展种植园的野心却与西部农民争取土地、发展小农经济的要求相悖，因而随着奴隶制向西北部的扩张，二者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农民逐步离开了民主党，转而支持反对奴隶制的斗争。民主党力量极大地被削弱了。

其次是共和党的崛起。共和党成立于 1854 年，它在本质上是一个以反对奴隶制为目标的北部工业资产阶级、农民、工人及黑人的联合组织，其领导力量是工业资产阶级。共和党形成不久，便把全国各派反奴隶制势力聚集在自己的旗帜下，自由党、自由土地党①、民主党内的反对派以及瓦解中的辉格党北方派都参加了进来。到 1855 年末，北方所有的自由州都建立起了共和党组织。1856 年，共和党参加竞选总统，在 11 个州获胜，这表明它得到了各种社会力量的巨大支持。共和党的崛起严重威胁着奴隶主的政治统治。

最后是民主党自身的分裂。民主党由北部民主党人和南部民主党人组成。在对待奴隶制问题上，两派各执一端。南部民主党人一贯不择手段地扩

① 成立于 1848 年，提出“自由土壤、自由言论、自由劳动、自由人民”的政治口号，是一个新兴的反对奴隶制的政党，是共和党的前身。

展奴隶制，北部民主党人坚持“居民主权原则”，即由居民自己投票决定所在州的奴隶制存废。堪萨斯流血斗争引起民主党内部第一次分裂。在 1858

年关于奴隶制的大辩论中，裂痕进一步扩大。在 1860 年的代表大会上，发生了公开分裂，形成南北两个民主党，各有自己的纲领和总统候选人。民主党的分裂不但进一步削弱了自身的力量，也为共和党在 1860 年大选获胜提供了方便。

内战的爆发及第一阶段 1860 年，美国进行总统选举，共和党候选人阿伯拉罕·林肯当选。林肯的当选，成为美国内战爆发的导火索。

林肯（1809—1865 年）出生在肯塔基州一个农民家庭。从 7 岁开始帮助父母放牛、开地和打柴。年岁稍大一点，又当过雇农、船夫、小店铺里的伙计，后来又当过乡邮员和土地测量员。他一生在学校学习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但是他刻苦勤学，利用一切机会向人请教、借书，终于通过自学成为一位博学的人。他阅读范围甚广，特别努力钻研法律，结果当上了伊利诺斯州的律师。他曾 4 次被选进伊利诺斯州立法会议，而且在联邦众议院中任过一届众议员（1847—1849 年）。1856 年他加入共和党。他反对奴隶制度，认为奴隶制度违反自由平等原则。他说，不能以种族优劣为借口替黑人奴隶制度辩护。但是他不是废奴主义者，因为他反对立即废除奴隶制度，反对干涉南方诸州现存的奴隶制度。他只是要求限制奴隶制向西部扩张，他认为，如果把奴隶制度固定在原来的地区内而不让它进一步扩展，则它在一定的时期会逐渐自行消灭。他尤其反对暴力革命，反对用暴力手段去推翻南方奴隶制度。他在 1856 年说过：“不要弄错了，选票比子弹更有力量。”

林肯之反对奴隶制度，也是和他之拥护资本主义制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他说过下面的话，以证明资本主义比奴隶制度优越得多：“希望二字对于人的努力和幸福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果你用鞭子强迫奴隶梳大麻的话，他在一天之内连 75 磅也梳不出来，但是假如派他梳 100 磅，同时答应按

他做的工作全部付给报酬的话，他将给你梳出 150 磅。”他之拥护资本主义工资劳动制度，也是由于他在这个制度中看到了人们的自由。他说：“⋯⋯ 我很高兴看到一个劳动制度盛行于新英格兰，在这个制度下，劳动者当他愿意的时候就可以罢工，在这里他不被强迫在一切环境下工作，而且也不被束缚住和（不管你给报酬与否）被强制去劳动！我喜欢这个制度，因为这个制度容许一个人离开工作，当他愿意的时候。我希望这个制度到处施行。我之所以反对奴隶制度的理由之一，正是在这里。”

然而，林肯之拥护资本主义制度也是有条件的，他只拥护一个以社会流动为特征的资本主义。他喜欢把经济机会开放给一切人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工人也有机会成为资本家。他说：“什么是劳动者的真正状态呢？我以为最好是让每个人自由地、尽可能迅速地取得财产。有些人将富有起来⋯⋯我愿意最贫困的人有一个平等的机会和任何其他人同样致富。”

林肯的这种思想产生于他对于穷人的同情，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的现实。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由于美国有广阔的处女地，经济机会较多，穷人上升为富人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的确也有一些劳动者通过勤劳而跻身于富人行列。但是林肯在为这个思想信念所陶醉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到穷人不可能全部上升到资本家的地位，更没有预料到在他逝世后，随着垄断组织的出现，穷人或劳动者上升为资本家的道路完全被堵死了。可见，林肯所向往的那种社会秩序毕竟是空幻的东西。

在 1860 年的竞选纲领中，共和党明确地宣布坚决反对奴隶制的扩张。因此这次大选的胜利意味着奴隶主把奴隶制扩大到西部去的希望完全破灭，这也意味着奴隶制面临灭亡的前景。

为了挽救自己的灭亡，奴隶主决定在林肯就职以前发动叛乱。南卡罗来纳等 7 个州先后宣布脱离联邦，并于 1861 年 2 月 4 日宣布成立另外一个名为“美利坚诸州同盟”的国家，将弗吉尼亚里士满定为首都，推举“野心勃勃如恶魔，冷酷无情似蛇蝎”的戴维斯为总统。林肯就职后，曾试图同奴隶主谋求和解，但遭拒绝。奴隶主叛乱武装于 4 月 12—14 日首先炮轰并占领了政府军守卫的萨姆特要塞。4 月 15 日，林肯政府正式宣布对南部同盟作战。内战爆发了。之后，南部又有 4 个州参加叛乱。

南方奴隶主之所以敢于发动这一场内战，是由于他们对于局势作了主观片面的估计。首先他们认为北方缺乏军事人才，当时美国的许多知名将领都是奴隶主出身，他们在林肯当选总统以后，纷纷南下参加叛乱。而且他们知道北方对战争毫无准备，南方则早有充分的准备。早在 1860 年冬林肯大选获胜后，南方就通过其在北方的代理人布卡南总统把大批武器运往南方，还从欧洲购入大量武器弹药，并且积极训练军队。其次，他们指望得到英国的援助。这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手中有一张王牌——棉花。南方诸州是英法棉纺织工业原料的主要供应者，一旦断绝棉花供应，英法尤其是英国的棉纺工业将陷于停顿，这就必然迫使两国进行武装干涉。一个叛乱分子得意忘形地吹嘘棉花的作用说：“我们所指的是那小小的、细弱的棉线，一个小孩子可以弄断它，但是它却能够把世界绞死。”

但是，叛乱者没有考虑到南方的根本弱点：第一，双方在物质力量上相差悬殊，北方有强大的工业，1860 年全国有 107 座纺纱厂，其中南方只有 6

座；在北方，银行资本在 1860 年超过 4 亿美元，而南方只有 2200 万美元；

1860 年北方人口为 2234 万人，南方只有 910 万人，其中 400 万是黑人。可见北方不论在人力或物力上都远胜于南方。第二，北方在政治上也处于比南方更为有利的地位。正义是在北方，北方人民同仇敌忾。林肯政府可以指望得到北方广大人民的有力支持。相反地，在南方，奴隶主失道寡助，不仅 400 万黑奴反对他们，而且白人中间的广大下层人民也反对他们。如前所述，南方小农在政治上无权，在经济上受大种植园主的排挤，因而与奴隶主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北方虽然在人力、物力及政治方面比南方优越得多，但是在内战第一阶段时，北方在军事上连遭失败。1861 年 7 月在马纳萨斯一役，北军被打得溃不成军。1862 年北方虽然在西线上取得一系列辉煌胜利，从南方手中夺取了几个战略据点，但是在东线却连受挫折。1862 年夏的“半岛战役”以严重的失败而告终。南军乘胜北上，甚至直接威胁了首都华盛顿。

北方在战场上的屡次失败，主要原因在于北方缺乏战争准备，士兵都是仓促之间召集的，没有训练，将领中也缺少将才。总之整个北方没有来得及进行适应战争需要的调整。

以林肯为首的北方政府一开始就宣布恢复国家的统一（或拯救联邦）是战争的主要目标。林肯特别坚持这个目标。他的这个态度遭到激进派和废奴派的反对，他们要求政府为解放南方奴隶而战，把解放奴隶作为北方进行战争的最高目标。

林肯的上述态度显然是正确的。当时美国所面临的严峻的现实是：南方

分裂出去，国家分为两半，而且南方分裂主义者还企图勾结英法干涉美国内战，美国有重新沦为列强的殖民地的危险。退一步讲，即使事情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国家的分裂也将严重地阻碍美国的进步发展，使方兴未艾的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受到严重挫折。可见，林肯把恢复联邦的统一摆在首要位置上，说明他高瞻远瞩，能以国家整体利益为重。

但是，在内战第一阶段上，林肯坚持不肯实行解放奴隶的政策。1861 年8 月 30 日在密苏里战场上指挥作战的弗雷蒙特将军发布一道局部解放奴隶的命令，宣布在密苏里州境内任何人，凡是参加敌人方面作战的，他手中的奴隶一律予以解放。林肯得知后，便马上取消了弗雷蒙特的命令，而且将他免职。可见，林肯反对解放奴隶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那么，林肯为什么反对解放奴隶呢？

本来，林肯是反对奴隶制度的，但是一旦就任合众国的总统，他就身不由己了。他说：“我自然是反对奴隶制度的。然而我从来也不理解一当上总统就可以有无限的权力按照这个判断和感觉以总统的身份行动”。实际上，在内战初期，他之反对解放奴隶与他的性格和思想倾向有莫大的关系。他为人老成持重，从不“盲目急躁”，而是“一步一步前进”。①在他看来，解放奴隶是一个关系重大的问题，必须缜密考虑其利弊得失，不应该匆忙地作出决策。而且，林肯一贯反对走极端，除非客观环境逼迫他这样做。他认为立即宣布解放奴隶就是一个走极端的作法，所以他表示反对。

但是，林肯之拒绝解放奴隶，还有两个具体原因。第一，是由于战略上的考虑。内战爆发后，边境诸蓄奴州肯塔基、马里兰、密苏里及特拉华，由于种种原因未参加叛乱。前三个州都是大州，是联邦士兵的重要来源地，是首都华盛顿的屏障，更重要的是联邦进攻南方的重要战略基地。林肯耽心，一旦宣布解放奴隶，就会把这几个州推到南方叛乱者的怀抱，这将葬送整个内战的前途。据林肯自己透露，弗雷蒙特的命令曾产生了很坏的影响：战场上有一个整连的志愿军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就放下武器回家。第二，林肯总是优先考虑白人工人的利益，而把黑人奴隶的利益放在从属地位。他耽心解放奴隶会造成对白人工人极为不利的后果，因为自由黑人在劳动市场上与白人工人的竞争，会造成白人的失业及工资的下降。

林肯之拒绝解放奴隶，在北方引起了共和党内激进派的批评，随着战争的拖延（内战初起时，北方人一般地都估计战争会在短期内结束，未料想到战争持续 4 年之久），这个批评也越来越猛烈。激进派指出，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须摧毁作为战争根源的奴隶制度。有人说：林肯是“为了维持现状而进行这一场战争的，殊不知战争正是现状所引起的。”国会中的激进派议员甚至表示要停止向军队拨款和供应军需品，借以迫使林肯让步。来自人民群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到 1862 年，北方已有 100 多个人民团体散发传单，要求解放奴隶。

林肯静静地倾听激进派及其他人的批评和谴责，也彬彬有礼地听取一些废奴派代表团的意见。在激进派、废奴派以及广大群众的压力下，到 1862

年 7 月，林肯终于不得不考虑解放奴隶。他看到，激进派是这场战争的坚决的支持者，如果不接受他们的意见，对战争的进行是不利的。但是，林肯之决定实行解放奴隶的政策，还有以下几种更为重要的原因。

① 马克思恩格斯：《论美国内战》，人民出版社，1955 年版第 260 页。

第一，到 1862 年 7 月，战争进行了一年多，但是北方在军事上进展迟缓，这导致了北方参军热情的锐减。而且，据一些州长的反映，有反对奴隶制情绪的青年都不愿意报名参军，因为他们认为联邦军队不是为解放奴隶而战的。结果，北方的兵源大减。在这个情况下，林肯认识到解放奴隶有助于解决兵源问题：一则可以鼓起北方青年参军的热情，二则可以推动南方奴隶逃到北方参加军队。他认为此外还可以瓦解南方赖以维持战争的种植园经济。1862 年 9 月，林肯对一个代表团说：解放奴隶“无问题将把对于南方极其重要的劳动者拉过来，从而削弱叛乱者的力量”。在另一个场合，他又说：“假如不采取解放奴隶的政策的话，人力是不可能平息这个叛乱的。⋯⋯解放奴隶会给我们带来在南方土地上生长起来的 20 万人（指黑人——引者）。它还会给我们更多的东西，它使敌人减少同样多的东西。”

第二，当时英国政府正在着手承认“南部联盟”，并且积极准备出兵干涉。美国的外交官们提醒林肯说：只有实行解放奴隶的政策，才能击败英国干涉美国内战的计划。林肯认识到，解放奴隶可以促使英国工人及国际舆论同情和支持北方，从而有利于破坏英国武装干涉的企图。他的言论反映了他的这个认识，他对一个代表团说：我已认识到“解放奴隶会在欧洲造成有利于我们的后果。”

第三，这时，联邦已经牢牢地控制住边境诸州，即使宣布解放奴隶，也不怕它们投向南方了。因此，林肯原先的顾虑也解除了。

总之，解放奴隶关系到是否能平息这一场叛乱的大问题。为了夺取内战的最后胜利，以便恢复联邦的统一，林肯除了解放奴隶外，别无选择。

1862 年 9 月 24 日，林肯终于发布了《解放宣言》，宣布从 1863 年 1 月

1 日起，叛乱诸州的奴隶全部获得自由。不过，《宣言》也有其局限性：第一，它没有涉及边境诸州的奴隶。后来只是通过大批奴隶逃亡，这些州的奴隶制度才走向瓦解。第二，它只是让南方奴隶得到自由，被解放的奴隶既没有得到土地，也没有取得选举权。

但是，《解放宣言》的积极意义是不容抹煞的，因为它一发表，马上就产生了巨大的效果。南方奴隶成批地逃亡，他们纷纷来到联邦军队营地，要求参军杀敌。 1864 年，联邦部队中的黑人团队增加到 166 个，达到 12.6 万多人。《宣言》也使英、法工人阶级清楚地看到，正义在北方一边。他们积极开展活动，迫使政府最终放弃了武装干涉美国内战的企图。

1862 年 5 月 24 日，林肯政府颁布《宅地法》，规定凡支持、拥护共和

国的成年公民，从 1863 年 6 月 1 日起，只要缴纳 10 美元登记费，就可从国

有土地中领取 160 英亩土地，耕种 5 年后，成为私有财产。《宅地法》极大地鼓舞了联邦军队中广大士兵的战斗热情。

在军事上也实行了改革。早在 1862 年末，林肯政府就清洗了军官中的亲奴隶主分子，提拔在战争中涌现出来的军事人才。1864 年初又改组军事领导，实行统一指挥作战；任命有卓越军事才能的格兰特为“全军大将军”（即陆军总司令）。

这些革命措施和改革，大大地增强了北方军队的战斗力，也有力地鼓舞了北方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和积极性。从 1863 年夏开始，北军转入反攻。这

一年 7 月，北军取得盖提斯堡大捷，战争主动权从此完全操在北军手中。1864 年，北军从东西两面同时对南军展开强大攻势。格兰特将军所率部队在东线大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把南军主力逼到叛乱者首都里士满附近。在西线，

谢尔曼大军于 1864 年攻克南方军事工业重镇亚特兰大后，开始有名的“向海洋进军”，直捣萨凡纳。年底，萨凡纳为北军攻占，至此，南部同盟被截为两段。1865 年 4 月 9 日，南军主力罗伯特·李将军的部队陷入北军层层包围

之中，只好向北军投降。持续 4 年之久的美国内战，以北方获得最后胜利而告结束，美国重新恢复了统一。

在战胜南部叛乱分子的军事斗争中，工人、农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北军的每 1000 个士兵中，有 421 个工人，487 个农民。他们在前线英勇杀敌，在后方与内奸进行顽强斗争，为北部的胜利立下了赫赫战功。黑人起了特别重要的作用。整个内战期间，有 25 万黑人参加了作战，至少还有 25 万黑人在军队其他岗位上服役。有 68170 人牺牲了生命。50 万黑奴从种植园逃跑，不但使南部经济濒于破产，还牵制了奴隶主 10 万兵力。

英法工人阶级的国际支援也从外部促进了北方的胜利；林肯政府一系列革命措施的实施，调动、激发了群众的积极性，并使北方巨大的经济军事潜力得以充分发挥，这些都是北方取胜的重要因素。

南方重建 在南方叛军主力投降后第 5 天，亦即 1865 年 4 月 14 日，林肯被刺，翌晨逝世。林肯是美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伟人之一，他品德高尚，是一位气度恢宏的杰出的政治家，他识大体，处处以国家整体利益为重；善于采纳人民的意见，甚至是反对派的意见。

林肯逝世后，副总统约翰逊就任总统。他是一个亲奴隶主分子，上台后不久就宣布大赦，几乎赦免了所有的叛乱分子，准许他们在宣誓效忠联邦后享受一切政治权利。在约翰逊的庇护下，奴隶主分子在南方各州又得势了，他们控制了各州的立法行政大权，并且采取各种手段开始迫害黑人。他们组织起恐怖团体“三 K 党”，专干残酷杀害黑人的罪恶勾当。他们还在南部各州推行“黑人法典”，几乎剥夺了黑人的一切自由权利，如不准黑人拥有土地，不许集会，不许和白人接触，对黑人仆役可以任意实行体罚等等。

约翰逊的妥协政策及奴隶主的重新得势，引起人民的强烈愤慨。在人民的支持下，共和党的激进派在 1866 年的国会选举中取得多数。1867 年，国会不顾约翰逊的反对，强行通过了激进派重建南方方案，从而开始了民主重建南方的时期。

激进派的重建方案宣布：按约翰逊有关重建宣言建立起来的各州政府无效；对南方 10 个州实行军管，划分为 5 个军区，由总统任命的军区司令统辖；给予包括黑人在内的全民以选举权，而剥夺“参加叛乱或犯法律上的重罪的人”的选举权，凡参加叛乱的人，均无资格成为州立法议会代表，也无资格担任州政府的官员。

在激进派重建南方期间，黑人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参加了投票选举，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有一些黑人当选为州、县级立法议会议员或政府官员。甚至有两名黑人当选为联邦参议员，16 名黑人被选为联邦众议员。在南卡罗来纳州立法议会中，黑人获得一半席位。由于黑人代表的努力，南方各州都废除了“黑人法典”，并制定了保障黑人人权的法律。各州“黑白混合政府” 还拨出大量款项创办黑人学校，使黑人得到了受教育的机会。此外，各州政府还进行了司法及地方政府的改革；兴办社会福利事业；推行奖励工商业政策；对铁路实行补助等等。

激进派对南方的重建，促进了奴隶制种植园经济的资本主义改造，使奴隶主阶级的复辟成为泡影。随着奴隶制的废除，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已在内

战后的种植园经济中占主导地位，新出现的分成制，标志着奴隶制经济向资本主义经济的转化，尽管还保存了一些奴隶制残余。

激进派重建的局限性也是显然的。第一，它只是从政治上着手建设民主的南方，并没有在保障黑人和贫穷白人的经济权益方面作根本性的改革，特别是没有按广大黑人和贫穷白人的愿望和要求，以民主的方式解决土地问题。第二，南方民主政府没有建立自己的军队，以保护人民的民主权利，致使三 K 党得以肆意迫害黑人。

到 1870 年以后，北部资产阶级感到自己的政治统治权在南部已经巩固，也由于南部奴隶主逐步资产阶级化，二者的阶级利益日趋接近，更由于北部工农运动的发展威胁着资产阶级的统治，北部资产阶级便开始与南部种植园主妥协。1872 年，格兰特政府颁布特赦令，恢复了参加原南部同盟政府首要分子的公民权。1877 年 2 月，共和党总统海斯宣布将北方军队撤出南部各州。各州的“黑白混合政权”相继瓦解，南部重新落到前奴隶主的宰割之下。

19 世纪 50 年代末及 60 年代初，美国北方资本主义制度与南方种植园奴隶制度之间的矛盾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诸方面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内战正是这两种制度矛盾发展的结果。陷于走投无路困境的奴隶主统治集团，为维护和扩展奴隶制度，凭借尚存的政治、军事实力，铤而走险，挑起了内战。北部人民起来迎战，终于用炮火摧毁了在美国领土上延续了 200 余年的罪恶的黑奴制度。

美国内战实质上是美国第二次资产阶级革命。由于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加，给战争进程及其结果打上了自己的烙印，美国内战又是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革命。美国内战的重大意义在于，它粉碎了奴隶主的政治势力，使工业资产阶级掌握了全部国家政权，使得工业资产阶级能够运用国家政权的力量迅速而全面地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内战消灭了严重阻碍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奴隶制度，为资本主义无论在广度上还是深度上在美国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道路。内战也有力地推动了美国工人运动的发展，并为黑人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

但是，内战后黑人并没有得到彻底解放，他们受到极其严重的种族歧视与追害。他们争取真正解放的斗争一直延续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