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巴黎公社

第二帝国的危机及其崩溃 法国在第二帝国时期完成了工业革命,资本主义得到迅速发展。经济上的繁荣,使拿破仑三世的统治一度比较稳固。但进入 60 年代以后,帝国面临严重的挑战,不仅工人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积极性日益增强,资产阶级也起来反对第二帝国了。1866 年至 1867 年的经济危机进一步激化了法国的阶级矛盾,终于使帝国在 60 年代末陷入严重的政治危机之中。

在 1848 年 6 月起义失败后,遭到严重催残的法国无产阶级,进入 60 年代以后不但恢复了元气,而且日益成长壮大。由于工业革命的发展,产业工人的队伍扩大了,到 60 年代末,法国已有 300 多万工人。在第二帝国时期, 工人的货币工资虽然有所提高,但因物价和生活费用提高得更多,实际工资反而下降了,他们的生活极为贫困。工人的工作日也很长,到 1860 年仍有许

多企业实行 12 小时工作日。在帝国后期,工人运动重新高涨,他们不仅进行经济斗争,而且积极开展政治斗争。1862 年,巴黎印刷工人举行了大罢工。在 1864 年举行立法团补选时,巴黎工人发表“六十人宣言”,宣布工人是一个独立的阶级,工人只有选举自己的代表参加立法团,才能干预国家政策。在这一年,巴黎工人还利用勒夏普利埃法的废除,开始组织工会,加强了无产阶级的团结。1865 年,在法国成立了国际的第一个支部——巴黎支部,随后在一些其他城市,如马赛、里昂、鲁昂等地,也相继成立了国际的支部。随着国际支部的成立,社会主义思想开始在工人中间得到广泛的传播,工人的政治觉悟有了明显的提高。无产阶级开始成为帝国统治的重大威胁。

在第二帝国时期,城市小资产阶级在政治上受帝国的压迫,处于无权的地位。进入 60 年代以后,他们又在大资本的排挤下纷纷破产,对帝国的不满

日益加深。在 1848 年曾参与镇压六月工人起义的小资产阶级,开始向无产阶级靠拢,逐渐地革命化了。新雅各宾派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的革命情绪,他们继承了 18 世纪末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传统,主张推翻第二帝国的反动统治,实行彻底的民主改革。

在第二帝国时期,拿破仑三世虽然剥夺了资产阶级的政治权利,但在经济上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的利益,从而使资产阶级特别是大资产阶级成为帝国的主要社会支柱。但 1860 年法国政府与英国签订的新商约,降低了进口商品的关税率,使英国的商品大量涌入,严重损害了法国资产阶级的利益。拿破仑三世不断发动对外战争,又使政府的财政支出大大增加,出现了庞大的赤字,从而引起他们的强烈不满。于是,资产阶级也起来反对第二帝国了。60 年代初,在法国出现了一个称为“自由联盟”的反对党。它的成员既有奥尔良派的旧权贵,也有从事自由职业的年轻共和派。他们要求选举自由、言

① 《列宁选集》第 1 卷,第 742 页。

论自由和结社自由,并主张建立真正的议会制度,成立向议会负责的内阁。在 1863 年的选举中,“自由联盟”获得 200 万张选票,32 个议席,这是一个不小的成绩。

1866 年至 1867 年爆发了新的世界性经济危机。法国是这次危机受害最大的国家之一,所有工业部门的生产普遍锐减,股票行市一落千丈,大批企业和工厂破产。这次危机持续了两年多,其严重程度超过了以往各次危机。它激化了法国的阶级矛盾,促进了反政府运动的进一步高涨。

在经济危机时期,亚眠、马赛、鲁贝等城市的工人掀起巨大的罢工浪潮。1869—1870 年,里卡玛尔矿工和克勒佐制炮厂工人的罢工非常激烈,工人同政府军警发生了武装冲突。这时,工人群众的组织职工会、合作社、互助会等也进一步巩固和扩大。1869 年,巴黎的 40 多个工人团体统一为“工会联合会”,并与国际的支部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国际在法国的影响也进一步扩大了。到 1870 年春,法国大多数大中城市都建立了国际的支部,国际会员达

20 万人左右,在巴黎、里昂、卢昂和马赛还成立了 4 个国际支部联合会。起初,国际法国支部的领导人主要是蒲鲁东主义者,但在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下很快便从中分化出以瓦尔兰和弗兰克尔为代表的左派。到 60 年代末,他们已掌握了国际巴黎组织的领导权。在左派的领导下,国际支部在工人中间大力宣传社会主义,提高了无产阶级的政治觉悟。1869 年,一个资产阶级政论家担忧地说:工人中“十个有九个是社会主义者或准备作社会主义者的人”。工人中的先进分子开始讨论政治斗争和革命任务问题,提出建立公社政权的要求,积极准备迎接新的革命的到来。

资产阶级反对派的反政府活动也加强了。参加了“自由联盟”的奥尔良分子梯也尔指责政府:“种种错误无一不犯”。资产阶级共和派通过报刊积极开展反对第二帝国的斗争,公开要求推翻帝国的统治,在法国重建共和制。1868 年,它的著名领袖列昂·甘必大在为一名受政府迫害的共和派记者辩护时,在法庭上无情地谴责了第二帝国,指出它的起源就是犯罪,它的行为就是残暴,并且预言它将很快地走向灭亡。

1870 年 1 月 10 日,共和派记者奈尔被拿破仑三世的弟弟庇尔·波拿巴枪杀。这一暴行激起了巴黎人民的强烈革命情绪。共和派的一家报纸公开发出革命的呼吁:“法国受这些强盗(指波拿巴及其一家)血手的摆布已经 18年了。法国人民,难道你们没有看到,现在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为了抗议皇室的暴行,巴黎人民在 1 月 12 日举行了 20 万人参加的游行大示威。工人高呼“打倒波拿巴!”“共和万岁!”等口号。这一事件集中地反映了法国人民的革命情绪,它表明拿破仑三世的统治已陷入严重的政治危机中。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拿破仑三世企图用对外战争来转移人民的视线。

皇后欧仁妮就说:“如果没有战争,我儿将不能做皇帝了。”拿破仑三世选择的战争目标是普鲁士,因为他担心德国成为强大、统一的国家,同法国争夺欧洲的霸权。当时南德的 4 个邦尚处于北德意志联邦之外,因而拿破仑三世企图用战争的手段来阻挠普鲁士统一德国。普鲁士也想通过一场战争打败法国,从而完成德国的统一,并夺取法国的重要矿区阿尔萨斯和洛林。

1870 年 7 月 19 日,法国向普鲁士宣战。由于战争是法国挑起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德国的统一,因此这场战争在法国方面是侵略性的,在德国方面是防御性的。战争开始后,法国因士气低落,指挥混乱,连吃败仗,暴露了第二帝国政府的腐朽无能。8 月中旬,法军主力被普军分割包围。由巴赞元

帅率领的一支军队被围困在北部要塞麦茨,由拿破仑三世和麦克马洪元帅率领的另一支军队被包围在与比利时接壤的色当要塞。在 9 月 1 日的色当决战中,法军大败,宣布投降。9 月 2 日,拿破仑三世连同在色当的法国官兵全部作了俘虏。色当的失败加速了第二帝国的崩溃。

9 月 3 日色当投降的消息传到巴黎,4 日就在巴黎暴发了革命。工人和小资产阶级群众拥入波旁宫立法团会议厅,要求废除帝制,恢复共和。接着, 共和派议员甘必大在市政厅正式宣布成立共和国,并且建立了临时政府。政府中大多是资产阶级政客,奥尔良派保皇党人特罗胥将军任新政府首脑,资产阶级共和派儒尔·法弗尔任外交部长,甘必大任内务部长。无产阶级虽然在这次革命中起了重要作用,但因组织上还很脆弱,他们的领袖又多半被囚禁在帝国的监狱中,因而使资产阶级乘机独占了政权。

3 月 18 日起义和公社的诞生 色当战役后,普鲁士军队长驱直入,很快就占领了法国整个东北部,并向巴黎推进。这时,普法战争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为随着第二帝国的崩溃,德意志统一的障碍已经消失。但普鲁士却继续进行掠夺法兰西人民的战争,企图侵占法国的领土。这样,战争在法国方面就转为正义的防御性战争,在德国方面则转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

在人民群众坚决要求抗击普鲁士侵略的压力下,临时政府被迫声明要抗战到底,并自称为“国防政府”。但事实证明,它实际上是个卖国政府。还在共和国成立的当天晚上,“国防政府”首脑特罗胥就对他的同僚说:“目前情况下,巴黎要打算挡住普鲁士军队的围困,那简直是一件蠢事。”外交部长法弗尔在给内政部长甘必大的信中供认,他要“防御的不是普鲁士的士兵,而是巴黎的工人。”因为,当时要保卫巴黎,就只有武装它的工人阶级。但资产阶级的本质决定了“国防政府”对工人阶级是十分恐惧的,它担心武装了的工人阶级在战胜普鲁士侵略者之后,就会掉转枪口来反对法国的资产阶级及其政府。因此,国防政府在民族义务和阶级利益二者发生矛盾的时候, 没有片刻的犹豫便把自己变成了卖国政府。由于它采取了投降政策,普鲁士军队几乎没有遇到有组织的抵抗,顺利地向法国纵深推进,于 9 月 19 日包围了巴黎。

9 月 4 日革命后,巴黎无产阶级表现了极大的抗战热情。他们强烈要求“国防政府”普遍武装人民,抗击普鲁士侵略者。在群众压力下,政府被迫同意除原有国民自卫军 60 个营以外,再建 60 个新营。巴黎工人冲破了政府

的规定,到 9 月 30 日共建立了 194 个新营,约 30 万巴黎工人和小资产被武装起来了。新建的无产者营是抗击普鲁士侵略和实现巴黎公社革命的主力军。巴黎人民的组织程度也迅速提高。早在 9 月 5 日,巴黎 20 个区就分别选出本区的监察委员会。9 月 11 日,各区的监察委员会又共同选出一个领导机构——巴黎 20 区国防共和中央委员会(简称“20 区中央委员会”)。于是在巴黎出现了一个和资产阶级政府相对峙的群众性政治组织,它成为巴黎人民斗争的领导核心。在 20 区中央委员于 9 月 17 日公布的纲领中,提出了关于治安、粮食和防务等问题的主张,得到广大人民的积极支持。

国防政府害怕武装起来的巴黎人民,加快了投降活动的步伐。10 月 27

日,被普军包围在麦茨的 17 万法军投降。消息传来后,巴黎人民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们开始认识到,只有推翻卖国政府,才能拯救法国。10 月 31 日, 根据 20 区中央委员会的决议,巴黎人民举行了武装起义。但由于缺乏准备和

统一领导,这次起义失败了。1871 年 1 月 22 日,巴黎人民再次起义,结果

又失败了。此后不久,20 区中央委员会就与第一国际巴黎支部共同发表了一个宣言,要求“推翻政府的寡头政治和工业贵族”,让工人参加政府。

面对人民革命的威胁,资产阶级加紧卖国活动。1 月 28 日,“国防政府” 同德国签定了停战协定,规定解除法国正规军的武器,立即缴付 2 亿法郎赔

款,并限期召开国民议会,以批准德国提出的和约草案。1871 年 2 月 8 日国民议会召开,选举梯也尔为新政府首脑,“国防政府”解散。2 月 26 日梯也尔在凡尔赛同德国签订了和约草案,3 月 1 日国民议会正式批准。这一卖国条约规定,法国要向德国赔款 50 亿法郎,割让阿尔萨斯全省和洛林省的一部

分,在赔款付清以前,德军继续占领法国 6 个北方省份。

在梯也尔政府加紧卖国活动的同时,巴黎无产阶级也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斗争。1871 年 2 月 15 日,3000 名国民自卫军代表举行会议,决定成立国民自卫军联合会,并选出由 20 人组成的临时中央委员会。3 月 15 日,正式建立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第一国际会员瓦尔兰、阿西、阿尔诺等当选为中央委员。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取代 20 区中央委员会成为巴黎革命斗争的领导中心,实际上它是一个和梯也尔政府相对峙的工人阶级政权。马克思指出:“正是它在 3 月 18 日掀起了本世纪最伟大的革命。”①

梯也尔政府把充满革命情绪的巴黎无产阶级视为心腹之患,当和约被国民议会批准从而正式结束了普法战争后,便全力投入了发动内战的准备。梯也尔政府开始向巴黎调兵遣将。在和约草案签订前,巴黎仅有政府军 1.2 万

人,宪兵 3000 人。3 月 8 日至 17 日,梯也尔在德国政府支持下,从外省挑

选 1.5 万至 2 万人调入巴黎。德国政府还准备释放战俘,以加强梯也尔政府

的实力一切准备就绪后,梯也尔政府于 3 月 17 日在巴黎召开会议,通过了夺取国民自卫军大炮,强行解除工人武装,并逮捕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委员的决定。

3 月 18 日凌晨,政府军按预定计划开始行动,很快便占领了蒙马特尔高地国民自卫军的停炮场。该区的妇女发现政府军企图拖走大炮后,立即敲响警钟。广大群众和国民自卫军兵士闻警迅速赶来,包围了政府军。许多政府军士兵转到了巴黎工人方面,并逮捕了一些反动军官。梯也尔解除巴黎武装的阴谋破产了。

偷袭蒙马特尔高地,是梯也尔政府发动反革命内战的开始。巴黎无产阶级决定用武装起义也回答梯也尔的挑战。3 月 18 日上午 11 时,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命令瓦尔兰率领部队开向蒙马特尔。同时,在伯利维尔等区的工人武装击退了政府军,并缴获了不少枪支。午后 2 时半,中央委员会举行临时会议决定扩大起义。起义者开始向巴黎市中心推进,很快便占领了陆军部、警察局、市政厅和其他政府机关。梯也尔见大势已去,狼狈逃往凡尔赛。政府的其他官吏和警察、宪兵也竟相出逃。资产阶级政府在巴黎的统治土崩瓦解,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成为临时革命政府,巴黎无产阶级取得了世界历史上无产阶级革命的第一次胜利。

对德战争的失败及围城时期的痛苦,无产阶级的失业与小资产阶级的破产,群众对资产阶级及其政府的卖国行为的不满,工人对新的社会制度的朦胧向往——这一切便是推动巴黎人民举行革命的原因。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在 3 月 18 日革命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但这次革命具有很大的自发性,谁也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2 卷,第 408 页。

未曾有意识、有计划地准备它。革命的胜利也是由偶然的条件促成的,即巴黎的被围困使它摆脱了军队,建立了主要是由工人组成的国民自卫军。

3 月 18 日革命胜利后,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本应当立即向凡尔赛进

军,消灭反革命的巢穴,但它却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公社的选举上。3 月 19 日,中央委员会接连发表公告,号召“巴黎人民请各回本区,进行公社选举”, 以表明他们“无意于谋取刚被群众风暴推翻的那些人的位置”。这体现了起义者大公无私的真诚的民主精神,但为了避免篡夺政权的嫌疑,而失去消灭敌人的大好时机,显然是一个很大的失策。

3 月 26 日,巴黎举行了公社选举,当选的公社委员共 86 人。由于从资

产阶级住区选出的 21 名代表相继退出,因而不久又进行了补选。在公社委员

中工人约 30 名,其余是新闻记者、职员、教师和医生等革命知识分子,他们

中间有许多人是公认的工人阶级的代表。公社委员中有 37 名是第一国际会员,30 人是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委员,约 40 人是二十区中央委员会委员

(其中许多人同时兼任这两个委员会的委员)。大多数公社委员分别属于布朗基派、蒲鲁东派和新雅各宾派,只有少数委员是无党派人士。

3 月 28 日,在巴黎市政厅举行隆重的公社成立典礼,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将政权移交给公社的代表。聚集在市政厅前面的几十万巴黎人民欢呼“公社万岁!”“共和国万岁!”庆祝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的诞生。巴黎公社的伟大创举 巴黎公社成立后,在与凡尔赛分子进行殊死战

斗的同时,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教育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革命措施,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公社在政治方面打碎了旧的国家机器,建立了立法、行政合一的政权机关,并大胆地进行了无产阶级民主的实验。3 月 29 日,公社颁布法令,宣布“巴黎公社为现今唯一的政权”。同一天,它又下令废除资产阶级常备军, 而代之以人民的武装——国民自卫军。公社还废除了旧的警察和司法机构。它建立了由选举产生的治安委员会取代警察局,负责维持秩序和社会治安; 同时还选出司法委员会,组织新的民事法庭,颁布新的诉讼陪审条例,以完善司法程序,保护人民的正当权利。这些措施是公社摧毁旧国家机器的重要步骤。

在消灭资产阶级国家压迫人民的物质力量的同时,公社也摧毁了它的精神压迫工具,即“僧侣势力”。4 月 2 日,公社通过政教分离法令,宣布不准教会干涉国家事务,取消宗教预算,剥夺教会财产,查封或征用一部分教堂,将教会势力从学校中清除出去等。

公社废除了资产阶级议会制,实行立法、行政合一的公社委员会制。由普选产生的公社委员会既是立法机构,又是行政机关。公社的委员们不仅讨论和制定法律,而且亲自执行自己通过的法律,亲自检查在实际生活中执行的结果,亲自对选民负责。为了适应这种工作上的需要,公社委员会成立了执行、军事、司法、治安、粮食、财政、劳动和交换、社会服务、对外联络以及教育等 10 个专门委员会,由公社委员分别担任这些委员会的委员。

为了防止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由社会公仆变成人民的主宰,公社采取了三项重要措施。第一,实行公职人员的民主选举制。公社委员会的全体委员、国民自卫军营以下的指挥官,司法部门的工作人员(法官、公证人)和工厂企业的负责人,均通过选举产生。但职能机构的负责人,如邮政局长、税务局长、警察局长及其下属,国民自卫军营以上指挥官,则实行委任制,以保

证工作效率。公社实行的选举制体现真正的民主原则。选举不受任何限制, 是名副其实的普选制;选举程序简便,有利于劳动人民;实行无记名投票, 不许任何人干预选举。任命制也是本着民主的原则,先由群众提名,经过集体酝酿讨论,然后才任命。第二,保障人民对公职人员的监督权和罢免权。公社在《告法国人民书》中申明:“通过选举或竞选任命”的“公职人员和公社官吏”,应该是“经常受到监督的、可以更换的。”为了便于群众监督, 公社通过各种形式让人民了解公社的工作。公社还要求公社委员及各级领导人向人民报告工作,通过选民大会听取群众意见,答复群众的质询。公社委员及其他公职人员还可以根据人民的意见和要求,随时撤换。失职者或不称职的领导人,公社一旦发现,或者在人民检举经过查实之后,一般说来是要被撤职的。第三,取消高级官员的高薪制。4 月 1 日,公社通过法令,指出“鉴于到目前为止,各公共机关的高级职务均享有高薪,因而被视为可钻营和私授的肥缺;鉴于在真正的民主共和国内,既不应有闲职,也不应有高薪”, “规定各公社机关职员最高薪金每年为 6000 法郎。”这个数字相当于当时法国熟练工人的工资。公社还规定兼职不得兼薪,以保证上述法令的切实执行。这三项措施,是公社实行无产阶级民主的伟大实验。

公社在社会经济方面实行了许多旨在保护工人利益的措施。4 月 20 日, 公社颁布禁止面包房夜工制的法令,以保证面包工人的身体健康和有机会参加政治活动。4 月 27 日,公社通过禁止任意罚款和非法克扣职工工资的决定, 限制企业主对职工的剥削,保障职工的工资收入。5 月 12 日,公社通过关于包工合同法令,要求“凡是能够直接同工人协会签订的一切包工合同,都要委托给工人协会”,以免承包人从中渔利,法令还规定不得随意降低承包价格。公社还实行了一些改善小资产阶级处境的措施。如公社于 4 月 17 日通过关于债务无息延期偿付的法令,规定一切债务一律无息,三年内分期偿付, 大大减轻了小资产阶级的债务负担。

公社在社会经济领域内实行的最有意义的改革措施,是在 4 月 16 日颁布的关于将逃亡业主所遗弃的工厂转交给工人协作社的法令。它规定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其任务是:统计被遗弃工厂的数目,编制关于这些工厂现状的清册;提出使它们迅速复工的切实措施;拟定工人协作社的章程;成立仲裁委员会,以便在企业主归来时规定把工厂转让给工人协作社的条件以及应向厂主交付的赎金数额。这个法令的实质是用赎买的方式把一部分工厂从私人所有转为集体所有,因而它在一定范围内触及到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具有明显的社会主义倾向。公社还进行了工人对企业实行民主管理的试验。5 月 3 日,罗浮尔军械厂的工人根据公社的指示,制定了该厂的管理章程。它规定: 工长以上各级领导由工人民主选举产生,受工人监督,不称职者可随时撤换; 成立有工人代表参加的工厂管理委员会,负责监督厂内各项工作。

公社在文化教育方面也进行了许多改革。公社教育委员会负责人瓦扬曾明确提出,应使每个受教育者受到“全面教育”,“使公社革命能够通过教育改革来巩固其实质上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性质”。4 月 28 日,他签署命令, 要求各区“把宗教教育加速改造为世俗教育”,排除教会对学校的控制。公社还提高了教师的社会地位与物质待遇。它号召学生要“听从教师的教导, 尊敬他们”,并将教师的薪金由原来“低到可笑的程度”平均增加一至三倍。公社在普及初级教育和兴办职业教育方面也做了许多工作。公社提倡和鼓励文学艺术为革命斗争服务。它邀请先进的艺术家、建筑家参加公社成立的艺

术委员会,负责管理博物馆,举行展览会以及确定艺术教育的方针。

公社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原则。它欢迎外国革命家参加公社和担任公社的领导职务。3 月 26 日,匈牙利革命家弗兰克尔当选为公社委员。3 月 30 日通过的《公社选举委员会总结》对此表示热烈的欢迎,其中写道:“公社的旗帜是世界共和国的旗帜⋯⋯外国人可以加入公社,并建议批准公民弗兰克尔的当选。”参加公社的外国战士来自波兰、匈牙利、奥地利、比利时、俄国、意大利等国家。据统计,仅波兰人就有 500 人。5 月 6 日,公社又拆毁了象征军国主义和沙文主义的旺多姆纪念柱,并将旺多姆广场改名为国际广场。

保卫公社的战斗和公社的历史意义 梯也尔政府逃到凡尔赛后,由于只有残兵败将 1.5 万余人,一时无力镇压公社革命,就一面玩弄谈判阴谋,一面

集结军队,伺机进行反扑。到 4 月初,凡尔赛军队已到达 6.5 万人。于是从

4 月 2 日起,凡尔赛当局开始对巴黎发动突然进攻,很快就占领了巴黎西北部的一些据点。

凡尔赛军队的进攻,激起巴黎群众的革命义愤,要求向凡尔赛进军的呼声顿时高涨起来。4 月 3 日凌晨,公社调集 4 万名国民自卫军战士,分三路向凡尔赛进军。由于缺乏周密的作战部署和严格的军事训练,国民自卫军遭到惨重损失。公社著名将领杜瓦尔和弗朗斯壮烈牺牲,2000 多名战士被俘。 4 月 6 日,经过改编的凡尔赛军队重新向巴黎发起进攻。从这时起一直

到 5 月初,公社和凡尔赛的战斗主要在巴黎西、南郊进行。4 月 7 日,凡尔赛军队占领了西郊的涅依桥。20 日又占领了西郊的塞纳河左岸地区。但他们向南郊的进攻却被公社击退;于是梯也尔就开始用大炮不断轰击巴黎。5 月 9 日,巴黎西南隅的伊西炮台被轰平后失守。5 月 10 日,梯也尔在德国提出的使法国丧权辱国的和约上签字。作为交换条件,俾斯麦立即释放 10 万俘虏, 以加强凡尔赛的军事力量,并允许凡尔赛军队通过德军防线从北面进攻巴黎。

公社成立后,在它的内部就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派别:多数派和少数派。多数派由布朗基主义者和新雅各宾派组成,少数派则大都是蒲鲁东主义者。他们之间在加强专政的问题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多数派主张必须以人民的名义实行专政,把大权集中于几个人手中,只有这样才能有利于革命的发展。少数派则认为这样做会破坏民主,容易形成专制独裁。由于军事形势日趋严重,布朗基主义者米奥在 4 月 28 日提出了成立拥有全权的社会拯救委员会的

提案。这个提案虽然遭到蒲鲁东主义者的反对,但在 5 月 1 日的公社会上却

以 45 票赞成 23 票反对获得通过。投赞成票的主要是布朗基主义者和新雅各宾派人士,投反对票的主要是蒲鲁东主义者。在选举第一届社会拯救委员会时,由于蒲鲁东主义者进行集体抵制,当选的 5 名委员都属于多数派。但因他们的威望不高,未能发挥领导核心作用,公社的军事形势也在进一步恶化。5 月 9 日,公社改组了社会拯救委员会,但新的委员会仍为多数派所控制。紧接着他们又清洗了公社委员会内的一些少数派委员。5 月 15 日,少数派发表宣言,对多数派提出批评,并表示不再参加公社会议,准备回到各区参加保卫公社的战斗。少数派的宣言公开暴露了公社内部的分歧,在巴黎人民中引起强烈反响。他们通过群众集会和报刊,敦促两派消除分歧,重新团结起来。为了顾全大局,少数派 15 名委员在 5 月 17 日重返公社参加会议。在保卫公社的最后战斗中,两派成员又进一步携起手来,同凡尔赛匪帮进行了英

勇的战斗。

5 月 20 日,凡尔赛军队对巴黎发动了总攻。5 月 21 日,他们从圣·克卢

门攻入巴黎,接着又在夜间占领了巴黎的另外 4 座城门。到 5 月 22 日黎明,

通过这 5 座城门进入巴黎市区的敌人已达 9—10 万之众。公社战士同敌人进行了顽强的巷战,开始了历史上有名的“五月流血周”。

5 月 22 日,公社委员会发表《告巴黎人民和国民自卫军书》,号召人民拿起武器,同敌人进行坚决斗争。巴黎人民同仇敌忾,不分男女老少都积极投入了保卫公社的浴血战斗。他们把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建筑物、每一道墙壁都变成阵地;把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都拿来修筑街垒,日夜同敌人进行殊死决战。

5 月 23 日,凡尔赛军队在俾斯麦同意下,穿过德军防线,开始从北面和东北面攻进巴黎。27 日,巴黎大部分地区已陷于敌人手中,战斗继续在梭蒙高地和拉雪兹神甫公墓进行。27 日夜间,梭蒙高地被敌人占领,公社的最后一批战士约 200 人在拉雪兹神甫公墓同 5000 名凡尔赛匪徒展开殊死的搏斗。

28 日晚,敌人攻占公墓,弹尽粮绝的公社战士全部殉难。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被淹没在血泊之中。

公社失败后,凡尔赛匪帮以极其残暴的手段进行报复。在白色恐怖中, 有 3 万人遭到屠杀,5 万多人被逮捕,其中有 4.6 万人被送到军事法庭受审。在审判后,又有 200 多人被处死刑,13000 余人被判处各种徒刑或苦役,2000 多人被流放。面对敌人的疯狂迫害,公社战士表现了无产阶级大无畏的英雄气慨。公社将领东布罗夫斯基和公社检察长里果被俘后,高呼“公社万岁” 的口号从容就义。公社委员费烈在法庭上控诉了反动派的滔天罪行,他正气凛然地说:“我是巴黎公社的委员,现在落在征服者的手里,他们要我的头, 让他们拿去吧!我决不会忍辱贪生。我已经自由地活过,也要自由地死去。”

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从主观上说,是由于当时法国工人阶级在政治上还不成熟,因而使公社在政治上、经济上和军事上犯了一系列致命的错误。3 月 18 日革命后,公社没有乘胜向凡尔赛反革命巢穴进军,消灭已濒于瓦解的梯也尔政府反动军队。公社对资产阶级反革命活动的镇压不够坚决,甚至没有取缔在巴黎出版的反革命报刊。在同凡尔赛的战争中,公社缺乏统一的军事指挥中心,并错误地采取了消极防御的战略。公社没有没收法兰西银行以加强自己的经济实力,并利用它对凡尔赛政府施加政治压力。公社对团结农民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未能建立工农之间的联盟。此外,在公社委员会内部, 忽视必要的集中,始终没有形成一个有权威的领导核心,在宗派斗争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从而削弱了革命的力量。但革命失败的根本原因还在于, 当时法国的无产阶级还缺乏取得革命胜利的客观历史条件。70 年代初的法国,尚处于资本主义的“青年时代”,小生产仍占绝对的优势,经济发展的状况还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程度。因而,公社革命所要消灭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有其存在的历史依据。

巴黎公社虽然失败了,但它的伟大历史意义永远不可磨灭。巴黎公社是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第一次偿试,为后来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历史经验。

巴黎公社就是工人阶级夺取政权。马克思在总结它的经验时指出:“工

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① 因为,奴役他们的工具不能当成解放他们的政治工具来使用。所以,工人阶级“掌握政权的第一个条件是改造传统的国家工作机器,把它作为阶级统治的工具消灭掉。”②这是巴黎公社最主要的经验。巴黎公社还提供了在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后,用真正民主的无产阶级新型国家来取代它的初步经验。马克思指出:“公社的真正秘密就在于:它实质上是工人阶级的政府,是生产者阶级同占有者阶级斗争的结果,是终于发现的、可以使劳动在经济上获得解放的政治形式。”③这也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如果说巴黎公社在镇压资产阶级及其反动政府方面做得不够坚决,留下了沉痛的教训;那么它在实行无产阶级的真正民主方面所进行的大胆实验,却留下了十分宝贵的经验。公社实行的民主选举制以及保证选民享有真正的监督权、罢免权和取消高级官员的高薪制等措施,是防止公职人员由社会公仆变为社会主宰的有效措施和伟大创举。公社还创造了立法和行政合一的新的国家形式。它有利于克服资产阶级议会的弊端,使发表意见和进行讨论的自由不致流于形式乃至欺骗,值得借鉴。但因没有实行权力的划分,难以收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之效;一个机构既管立法又兼行政,也有无法兼顾之弊。公社实行的有利于工人阶级的措施和具有明显社会主义倾向的法令,也为利用国家政权排除资本主义,组织社会主义生产,使劳动者在经济上获得解放,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巴黎公社是 19 世纪初期以来的国际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高峰和总结,同时它也使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及其国家的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它吸收和归纳了历次工人斗争的经验与成果,从以往的共和要求、普选运动以及 1848 年提出的建立“社会共和国”的主张,发展到夺取政权,

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和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成为 19 世纪最伟大的社会革命,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巴黎公社“不过是在特殊条件下的一个城市的起义,而且公社中的大多数人根本不是社会主义者,也不可能是社会主义者。”①因而它既不可能取得胜利,也不可能阻止当时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但公社在国际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史上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它必将对资本主义的历史命运发生深远的影响。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2 卷,第 372 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2 卷,第 434 页。

③ 同上,第 378 页。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4 卷,第 42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