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秧会与田家乐

三月街一结束,农家便开始栽秧了。白族栽秧时节的栽秧会独具民族特色。这里略述洱海边的桃源村栽秧会的盛景。

还未进村,远远便听见一派鼓乐之声。循声而去,只见田埂上站着四位乐手,他们面对五六十位正在稻田弯腰插秧的男女,击鼓,敲锣,打钹,吹唢呐,吹打得正起劲呢。一位正在旁边驶牛耙田的中年人说:“今天是我们桃源村开秧门,搞了这个栽秧会。”

大理一带盛产稻、麦、马铃薯、蚕豆等,但以水稻为主,因此,栽秧的快慢与好坏,对一年的丰歉关系极大。当地农谚说:“早栽三天成谷,迟栽三天成草。”为了把栽秧这一赶季节的累活变得轻松一些,白族人民创造了栽秧会这样的农事娱乐活动。

栽秧会又是白族村社的临时劳动互助组织,一般是几十户人家自愿结合起来,以换工形式进行集体栽秧。大家通过协商,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劳动能手作为“秧倌”——在整个栽秧过程中,秧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由他来安排几十户人家的栽秧先后顺序,掌握进度和检查栽插质量,等等。

栽秧会的第一天叫“开秧门”。这一天,村民在秧倌的牛角号令下,抬着秧旗,挑着秧苗,吹吹打打出发了。每个栽秧会都有各具特色的“秧旗”。一般来说,秧旗有三丈多高,顶端设置了用彩绸扎就的四方升、斗,以象征“五谷丰登”。旗杆上还饰有彩带、雉尾、铜铃和彩绸绣球,旗杆中部斜挂一面用犬牙形白布镶边的三角大旗,旗上绣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一类祈丰的吉词。三角旗的颜色或红或蓝——从前,桃源村和洱海边的村子怕洪涝,村民用蓝旗祈求万里蓝天的晴日;而怕旱的山区,则用红旗祷告天雨。

村民来到田边,按照秧倌的牛角号声,先把威武大方、吉祥美观的秧旗竖立起来。从开秧门这天起,秧旗竖在哪里,大伙就在哪里栽秧。竖旗之后, 人们还在田头摆上祝愿丰收的糖果、米酒,众人齐声吟唱祈祝丰收的曲调, 然后每人都喝口米酒,分食糖果,当饶有风趣的“开秧门”仪式结束后,众人便在牛角号令和鼓乐声中下田栽秧了。

在栽秧期间,人们始终在鼓、钹、芒锣和唢呐的伴奏下插秧。高亢、激昂的唢呐曲调,多为《栽秧调》、《大摆队伍》、《蜜蜂过江》、《龙上天》

等传统乐曲,其音乐节奏时快时慢,或紧或松,借以指挥劳动和调节速度。当乐队吹奏《催秧调》时,大伙必须合着其急速的节奏,低头猛插,任何人都不准说话、抬头和随意走动,违者将受到秧倌的处罚。

《催秧调》一停,正好也栽完一大坵田。随着乐队休息,插秧人都上来田埂小憩。不一会,忽然从东边飘来一阵姑娘们的歌声。她们起音很高,尖细而刚直,而尾音却变得那么柔美动人。原来,栽秧休息,正是人们即兴编词对调子的时候,他们或互祝丰收,或咏唱家乡山水风物,或相谑为戏⋯⋯ 白族农事大忙季节唱调子的风俗是怎么来的呢?

相传,古时候专司调子的歌仙,见人间栽秧太劳累了。为了减轻大家的辛劳,他特意背了三升调子到处撒播。他撒到哪里,哪里调子就多。想不到他飞到大理地区时病死了,剩下的一升多调子,全部落到苍山洱海一带。于是,大理白族的调子就特别多,并且形成了越忙越唱调子的习惯。

“田家乐”是栽秧结束之后的又一节日活动。这时,秧插完了,村民都松了一口气,盼望着能愉快地欢娱一番。于是,在栽秧会完成的第二天,村里依例举行“关秧门”仪式,以尽情庆贺欢乐,因而人称“田家乐”。对于缺水怕旱的村寨来说,村民还在这天祭祀水神,以祈雨求丰——当地称之为“谢水节”。

“关秧门”这天,村民杀猪宰羊,聚会村里的本主庙前。大家祭过本主神之后,便在庙前置酒烹肉,聚餐欢饮。这时,人们轮着给秧倌和喷呐手敬酒。一些善谚者,还用泥巴把栽秧会的指挥者抹成了大花脸,以表示对劳苦功高者由衷的感谢。

餐毕,人们抬着秧旗,簇拥骑在马上的秧倌,在村里巡行。秧倌的后面是化装成渔人、樵夫、耕者和读书郎等人物,以及手舞霸王鞭的舞者。其中, 最有趣的是秧倌。他或被抹成大花脸,或让他身穿长袍马褂,戴上一副墨镜, 头戴斗笠,笠上再安上一把秧苗⋯⋯村众一见他这副滑稽相,无不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游乐队伍来到村中广场后,便在这里围圈演出。他们或跳起霸王鞭舞, 或即兴编词,对唱调子,还有表演“吹吹腔”、“大本曲”的,那些夹杂了戏剧性喜笑怒骂、插科打诨的表演,更是令人捧腹大笑,使全体村民沉浸在田家乐的无限欢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