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的诗歌

《旧约》文学中成就最高的是诗歌，它包括劳动歌谣、英雄战歌、抒情诗和哲理诗等。

《诗篇》是《旧约》中最大的诗歌集，共收入 150 篇诗歌，多数是无名

氏的作品。写作时间上至公元前 11 世纪大卫时代，下至公元前 2 世纪，几乎反映了犹太立国和亡国的全部过程。它的基本主题是赞美耶和华，也有反映“巴比伦之囚”时期的悲歌。如第 137 篇“在巴比伦河边”：

在巴比伦河边

我们坐了下来， 一想起锡安，

便不禁痛苦。我们把竖琴

挂在那儿的柳树上， 因为那些俘虏了我们的人

要我们唱一支歌；

那些抢劫过我们的人 要我们为他们作乐，

他们说：“给我们来一首锡安歌吧。” 可我们怎能在异邦

把我主的歌诵唱？

啊，耶路撒冷，假如我忘记你， 愿我的右手忘记了技巧；

假如我不记挂着你，

不把你看成我平生最大的快乐， 愿我的舌头永远粘在上膛！

啊，主啊，请记住耶路撒冷遭难的日子里， 伊东人的子孙们曾说：

“毁掉它！毁掉它！ 把它彻底毁掉！”

啊，行将遇难的巴比伦女儿啊， 像你待我们一样

酬答你的人有福了！ 那把你的孩子

摔在石头上的有福了！

这是一首哀歌。诗人和他的同胞一起凄然地坐在巴比伦河边，流向远方的河水勾起了他对故乡的怀念，亡国之恨油然而生，产生了强烈的复仇愿望。诗中充满了犹太人被俘虏到巴比伦以后的怀念祖国和故乡的深情，表达了坚定的复仇信念。这首诗以哀婉欲绝之情和严酷的复仇之心为特色，给读者留下了难以消蚀的印象。

《底波拉之歌》（《士师记》第五章）是最有名的一首英雄战歌，它为颂扬以色列对迦南军事首领西西拉作战得胜而作。歌中先从正面讴歌了以色列人胜利后的欢快心情和高昂的战斗热情，其中写道：

在亚拿之子珊迦所在的时候， 在雅亿所在的时候，

大道无人敢走，

过客只能绕小道而行。居民们都聚集起来，

都停止在以色列， 直到我底波拉兴起，

直到我成为以色列之母。以色列人选择了新神，

战事就临到城门。 那时以色列四万人中，

何曾见什么刀枪剑盾？

我一颗心儿向着以色列首领， 他们情愿当众牺牲。

啊，幸福归于我主。

接着，写血淋淋的战争场面，其中写道： 君王们都来参战，

在米吉多河旁的它纳。迦南诸王也兴起干戈，

但却未掳掠到银钱。他们在天上争斗，

星宿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向亚西拉宣战。基顺河把他们冲走，

基顺河啊，古老的河！

啊，我的灵魂，你压倒了我的力量。

诗中撷取了雅亿与西西拉周旋，最后打死西西拉这一个场景，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

愿基尼人希百的妻子雅亿比一切女人更受祝福，

比帐篷中的女人更蒙福祉。西西拉求水，雅亿给他牛奶，

用宝贵的盘子，盛给他奶油。雅亿左手去拿钉子，

右手去拿匠人的锤子， 她击打西西拉，

打伤他的头，

把他的鬓角打破穿通。 西西拉在她脚前曲身仆倒，

在她脚前曲身倒卧。

在那里曲身，在那里死去。

最后，笔锋一转，由血淋淋的战争转向静谧舒适的宫廷。歌中写道： 西西拉的母亲从窗户里往外观看，

从窗棂中呼叫说：

他的战车为何久久不来？

他的车轮为何走的这样慢？ 聪明的宫女回答了她。

她也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答话： 他们莫非在分战利品？

每个男子得了一两个女子？ 而西西拉的战利品五颜六色，

五颜六色的绣花彩衣；

这彩衣两面绣花，乃是披在被掳之人颈项上的。

西西拉的母亲在殷切盼望儿子得胜归来，同时掠回女子和绣花彩衣。这里， 以幽默的口吻嘲讽了敌人。结束句写出“耶和华啊，愿你的仇敌都这样灭亡！ 愿爱你的人如旭日东升，光辉烈烈！”①

《底波拉之歌》奔腾突跃，生动形象，是英雄战歌的典范。

《耶利米哀歌》是《旧约》中最动人的篇章。耶利米是一个伟大的先知， 他生逢耶路撒冷被毁的悲剧时代。他出生于一个乡村祭司家庭，热情善感，

① 辜正坤校译。

年轻时就出来做正义的呼吁，常因直说统治者的邪恶，并预言将亡国，祖国必将遭受强邻的蹂躏而被逮捕，关禁在地牢或警卫队的院子里。每次国家的危机加紧时，他总是大声呼吁、警告，总是被捕、关禁，直到国家最后灭亡。

诗人痛感犹太亡国之悲，用彩笔写下了《哀歌》5 首，用以寄托爱国的思想感情。其中写道：

从前人烟稠密的城市， 现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从前为世界所尊崇，

现在像寡妇一样寂寞。从前是诸省之后，

现在沦落成为奴婢。

她整夜痛哭，泪流满面。从前知己的朋友们，

现在没有一个来安慰她。她的盟友都出卖她，

都成为她的仇敌！

犹太人民是可怜的奴隶， 被逼离开了家乡。

他们流浪异域， 没有安居的土地。他们四面受敌， 没有逃避的出路。

通过锡安的街道凄凉； 没有人上去过节。

圣殿歌唱的女子悲伤； 祭司们只有哀叹。

城门冷落； 锡安悲愁！

她的敌人成为主人： 他们的权力支配她。因为她罪恶多端， 上主使她受苦；

她的儿女被敌人掳到远方去。耶路撒冷的光荣已成陈迹。 她的领袖像鹿一般，

因饥饿而衰弱；

他们逃避猎人的追赶， 耗尽了精力。

耶路撒冷凄凉荒废， 追忆着往昔的荣华！

她落在敌人手里的时候， 没有人可援助她。

征服她的人看着她， 讥笑她的沦陷。

她的荣华丧尽； 她赤身露体， 受人轻藐。

她只有叹息，

在羞辱中不敢露面。耶路撒冷罪大恶极， 一身肮脏①。

⋯⋯

《耶利米哀歌》描写了耶路撤冷陷落之后犹太人国破家亡的悲惨状况， 表现出诗人深切的哀痛与愁苦，切齿的仇恨与愤怒，深刻的自省、自咎以及祈愿故国复兴的感情，爱憎强烈，哀怨感人，有力地表达了苦难的犹太人的心声。《哀歌》是希伯来民族的绝唱。后来，他们每逢国耻纪念的集会，必定朗诵歌唱《耶利米哀歌》。他们虽然飘泊于世界各地，《哀歌》所表现的精神纽带依然存在。《哀歌》以后虽然产生过不少诗歌，但作为民族喉舌的歌声，就没有更雄大的了。《哀歌》也是希伯来诗歌发展到最高峰的标志。

《雅歌》在《旧约》中被称为“所罗门之歌”，是古代世界文学中最优美动人的民间情歌集之一。

关于《雅歌》的诗体问题，二千年来众说纷纭。至少有三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说这是一部诗剧，认为它是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第二种观点说这是一部抒情体的牧歌，本世纪美国摩尔登在《圣经的文学研究》中就是这样分析的；第三种观点说这是一部民间情歌汇集，德国浪漫派诗人海德尔在1778 年就提出这一主张。

这几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若把《雅歌》拆散开来，其中的情歌多数是可以独立成诗的。但它有人物，有故事，有统一的主题和情调，甚至隐约中也可以揣摩出完整的故事。但它的情节关联又很松散，其中的人物身份并不是十分明确的。由此看来，《雅歌》原先可能不是一时一人所作，而是民间口头创作，由许多短小的诗歌组合，经过祭司系统的编纂整理，加工而成。所以，阅读《雅歌》的重点不在它的故事性，而应放在它的意境、渲染和表现手法上。

《雅歌》对青年男女之间热恋的描写，表现得那样朴实而优雅： 我的佳偶在女子中，

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我的良人在男子中， 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

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 尝他果子的滋味，觉得甘甜。它带我走进筵宴所，

① 《世界文学名著选读》（1），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1 年版。

在我头上展开爱的旗子。

求你们给我葡萄干增补我力， 给我苹果畅快我心，

因我思爱成病。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 他的右手将我抱住。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

我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 不要惊动，

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 等他自己喜欢①。

《雅歌》不仅没有宗教意味，而且有些诗句与禁欲说相悖。青年男女在表达爱情时不受任何约束，大胆直率：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 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寻找他，

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 游行城中，

在街上，在大道边， 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寻找他，

却寻不见。

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 我问他们：

“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我刚离开他们，

就遇见我心所爱的。我拉住他，

不容他走，

领他入我母家， 进了我母的内室。

这里描写了女子如痴如醉、不顾一切的爱，表现出焦虑、哀怨、缠绵、缱绻等万种情思。《雅歌》与中国的《诗经》和古乐府中的恋歌比较，来得更坦率明朗，感情狂热奔放，自然优美。

《雅歌》的意境渲染有独到之处，如写所罗门行进的队伍： 那从旷野上来，

形状如烟柱，

以没药和乳香，并商人各样香粉熏的， 是什么呢？

看哪，是所罗门的轿； 四围有六十个勇士，

① 引自《外国文学作品选》，上海译文出版社 1979 年版。

都是以色列中的勇士， 手都持刀，

善于战争， 腰间佩刀，

防备夜间有惊。

所罗门王用黎巴嫩木， 为自己制造一乘华轿。轿柱是用银作的，

轿底是用金作的， 坐垫是紫色的，

其中铺的乃耶路撒冷众女子的爱情。锡安的女子啊，你们出去，

观看所罗门王，头戴冠冕； 那是他婚筵的日子，

心中喜乐的时候， 他母亲给他戴上的。

这里刻意渲染了行进在旷野中，形状如烟柱的所罗门的队伍的场景意念，掩卷之余，难以忘记。

《雅歌》成功地使用物喻作为象征来抒发情感，使纯真的爱情和大自然交融在一起，飘溢着清新自然的生活气息，如描写女子的美丽：

我的佳偶，

你甚美丽！你甚美丽！

你的眼在卷发下好像鸽子眼。

你的头发如同山羊群，卧在基列山旁。

你的牙齿如新剪毛的一群母羊，刚刚洗净， 个个都有双生，没有一只丧子的。

你的唇好像一条朱红线， 你的嘴也秀美。

你的太阳掩在发内如同石榴。

你的颈项好像大卫建造收藏军器的高台， 其上悬挂一千盾牌，都是勇士的藤牌。

你的两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只小鹿， 就是母鹿双生的。

⋯⋯

我新妇，你的嘴唇滴蜜， 好像蜂房滴蜜；

你的舌下有蜜有奶。

你衣服的香气如黎巴嫩的香气。我妹子，我新妇，

你是关锁的园， 禁闭的井，

封闭的泉源。

《雅歌》中的物喻具有希伯来人独特的民族特点。希伯来人原是游牧部落， 后来移居迦南。迦南是“流奶滴蜜”之地，盛产葡萄、石榴、枣子、无花果

等多种水果。因而《雅歌》用来作喻体的形象事物如奶、蜂蜜、小鹿、山羊、石榴等，自然与希伯来民族的文化环境、价值观念、审美情趣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体现希伯来人的审美心理定势。

《雅歌》以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真实地表现了成年男女之间爱情的痛苦与欢乐，诗中写道：

听啊，是我良人的声音； 看哪，他蹿山越岭而来。

我的良人好像羚羊，或像小鹿， 他站在我们墙壁后，

从窗户往里观看， 从窗棂往里窥探。

⋯⋯

我心睡卧， 我心却醒，

这是我良人的声音。他敲门说：

我的妹子， 我的佳偶， 我的鸽子， 我的十全人，

求你给我开门。

因我的头满是露水， 我的头发被夜露滴湿。我回答说：

我脱了衣裳， 怎能再穿上呢？ 我洗了脚，

怎能再玷污呢？

我的良人，从门孔里伸进手来， 我便因他动了心。

我起来要给我良人开门， 我的两手摘下没药，

我的指头有没药汁滴在门闩上。我给我的良人开了门，

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他说话的时候，

我神不守舍，

我寻找他，竟寻不见， 我呼叫他，他却不回答。

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 打了我，伤了我，

看守城墙的人夺去我的披肩。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

我嘱咐你们，

若遇见我的良人， 告诉他，

我因爱成病了。

《雅歌》高度赞扬了纯洁和坚贞的爱情，如： 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

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 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所发的电光，

是火焰的电光， 是耶和华的烈焰。爱情，

众水不能熄灭， 大水也不能淹没，

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 就全被藐视。

《雅歌》没有任何宗教气味，感情质朴、健康，清新自然。心理描写细致入微，比喻形象贴切，意境渲染独到，是《圣经》中一枝清新自然的奇葩。它的卓越的艺术技巧，曾使后世不少诗人、作家称颂和赞叹。它是《旧约》中最晚出的一卷，却是古希伯来民族留给世界人民的一束最鲜艳的花枝。

《箴言》是“智慧文学”最好的一卷，为哲理体的“集中之集”，收入的都是犹太人的谚语和格言。如

“与智慧人同行的必得智慧； 与愚昧人作伴的必受亏损。”

“吃素菜彼此相爱，

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

“人有见识就不轻易发怒；

宽恕人的过失是自己的荣耀。”

“愚昧的儿子是父亲的祸患； 妻子的争吵如雨连连滴漏。”

“手懒的，要受贫穷； 手勤的，却要富足。”

“妇女美貌而无见识， 如同金环带在猪鼻上。”

“宁可住在旷野，

不与争吵使气的妇人同住。”

《箴言》用精炼的语言概括出对现实社会的体会和认识，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他们有的直接揭露统治阶级的罪恶，有的为贫苦大众鸣不平，

有的反对邪恶、残忍，提倡正直、诚实、仁慈，有的则总结生活经验，提出做人的标准等等，反映了劳动人民积极健康的思想感情，语言凝炼，有一定的文学价值。

《传道书》也是一本美丽的哲理诗集。那时希伯来人受到马其顿王朝的血腥统治，社会腐化，人心沮丧，影响了作者的人生哲学。全书充满了人世无常、及时行乐的思想。开头就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万事都是虚空！人生一切的劳碌，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少年人哪，你在幼年当快乐，在幼年的日子使你心欢畅，行你心所愿行的，看你心所爱看的。”《传道书》所传的只是低沉消极之道，是颓废的乱世亡国之音。它融戏剧、史诗、抒情诗和散文等诸种文学体裁于一体，以其思想的深刻、意境的幽远和辞章文句的优美彪柄于世界文学史册。

《约伯记》是《旧约》中最宏大的经典性文学作品，大约是公元前 5 世纪下半叶，从巴比伦之囚回归重建都址时的作品。它所探讨的问题是好人为什么要受苦？诗剧的引子说明约伯的来历。上帝和撒旦约定，由撒旦去考验约伯，看他是否真正义人，信心是否坚定。于是约伯接连遭到不幸，牛羊成群成群的失去，七子三女都死光，自身又长满恶疮，疼痛难忍。三个朋友来安慰他，却说他一定是犯了天条，罪有应得。约伯知道自己没有罪，受了冤枉，和三个朋友辩论得很激烈。后来一个成年人拿出新见解，说受苦是上帝给人的锻炼，这个说法也不能说服约伯。正在辩论中，风云骤变，上帝在暴风雨中说话，证明约伯是义人，在极端的苦难中怀疑并责难上帝是当然的。

《约伯记》所辩论的问题没有得到最后解决，只证明了约伯是好人。它通过约伯无论在任何苦难袭来时都坚守纯正、笃信上帝的义举，赞颂了人的正直善良的品德，寄托了人民美好的生活理想，同时表现了委曲求全、善恶报应的思想。它把深刻的哲理和浓郁的诗情融于一体，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对后世不少作家的创作产生了影响。

《约伯记》第 3 章有一首抒情诗——《愿我出生的那天受到诅咒》，为约伯所吟，约伯诅咒道：

愿生下我的那个白昼死去，

愿曾孕育我的那个夜晚消亡。愿那一天是个阴郁的日子，

愿上帝对它不屑一顾， 愿光明不会投射其上。

愿黑暗和死荫把那个日子玷污， 愿它上面有四合的阴云密布， 愿日蚀给它带来恐惧。

愿那个夜晚被黑暗攫取，

不与一年中的任何一天为伍， 也不属于月份中的任何一日。

啊，愿那是一个寂寞的夜晚， 愿欢乐不与它同驻。

愿那些散发出晨光的人诅咒这个夜晚，

一如诅咒白昼。

愿那黄昏时的星斗暗淡，

寻索着光明，却只是徒然， 愿那日的黎明永不出现。

那个日子没有关上母亲子宫的门户， 也没有让忧患躲开我的双目。

我为什么不一出娘胎就短命？ 为什么不一出母腹就丧生？

为什么我的双膝让我前行？

为什么我的口会把奶头吸吮？ 否则我早已安然躺下，

轻入梦乡， 静静安息，

而陪伴我的将是尘世的君王将相， 他们曾在地上为自己建造起荒邱；

或是拥金的王子们，

他们曾用白银堆满了自己的宫室； 要不然就像一个隐藏着的胎儿，

突然不期而坠，

如同从未见过光明的婴孩。在那儿邪恶将停止搅扰，

困倦者将得到安息；

在那儿被囚者们拥在一起， 再也听不见压迫者的声音。

高低贵贱都同处一地，

仆人不再受主人的奴役。

为什么光明会降临患难者的肉身？ 为什么生命会注入心中愁苦的人？

他们渴求那不肯光顾的死亡，

求死的心更胜过寻觅隐蔽的宝藏。一旦能寻求到墓地，

他们就快乐无比。

当一个人看不到一条出路， 上帝又将他四面困住，

何以光明要降临在他的肉身？ 每日饭前，我总止不住叹息声声，

我的哀号泉涌不停。 我最怕的事偏让我担戴，

我最担心的事偏向我走来。没有安全感啊，我不能休息，

也不能平静，

而灾患依然向我降临①。

这是约伯对自身命运的诅咒。约伯悲切地发问：神为何要把光和生命赐给患难和愁苦之人？他明确地宣称如此痛苦的生不如死，但这些可怜人“渴望那不肯光顾的死亡”，还必须忍受痛苦的煎熬。全诗充溢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绝望痛苦之情，足以撼人心魄。因此，这首诗被誉为文学史上最优秀的抒情诗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