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文学

这一时期，和塞内加的倾向相反，具有民主倾向的社会讽刺诗有了较大的发展。著名讽刺诗人有菲德鲁斯、马尔提阿里斯和尤维那利斯。

菲德鲁斯（公元 1 世纪前半期），是罗马唯一重要的寓言诗人。他是希腊北部出生的奴隶，在屋大维宫廷服役获释。著有《寓言集》5 卷，大都摹仿伊索的动物寓言。他站在罗马受压迫阶层的立场上，借寓言讽刺罗马社会政治。最著名的有狼和羊的故事，揭露告密者“捏造理由陷害无辜的人”。青蛙因为缺水反对太阳结婚，如果“它生出小太阳来，未来不堪设想”。用以讽刺权臣想娶皇帝的亲族，争夺皇权。菲德鲁斯在欧洲寓言的发展中占一定地位。

马尔提阿利斯（公元 40？—104 年？），通称马希尔，是一位卓越的讽刺诗大师。主要诗作是《碑铭体诗集》12 卷，1500 余首，大都为讽刺短诗。他说：“生活中可以议论的，就是我创作的内容。”他的诗揭露了罗马社会种种荒诞的现象和弊端，勾勒出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为读者绘出一幅 1 世纪罗马帝国时期的生活图景。诗人出生于西班牙，终生贫困，在诗中对一些社会下层人们表示了深切同情和关怀。例如：

讽刺诗（一） 你独居，富有，生于布鲁图斯执政之年①，

你以为你的知心好友无数？

你有过真诚的旧谊，当时你年轻、贫寒， 一切新交都更希望你早死。

讽刺诗（二）

朋友不分彼此，康狄多斯，这是你的格言； 难道这就是你时刻宣扬的不分彼此？

你身着斯巴达人用伽勒苏河水涤过的长袍， 或是帕尔马的礼赠，用精选的羊毛织成；

① “生于布鲁图斯执政之年”，意为“业已老朽”。

而我的长袍，甚至没有一个草人承认

是他的披挂，穿上去忍受狂牛的尖角。卡德摩斯的土地给你送来阿格诺式披肩②，

你自己用的是利比亚圆桌，印度象牙作腿， 而我这里则山毛榉板搭在破砖台上。

你面前镶金的大盘里盛满了名贵的鮆鱼， 螃蟹啊，只有你在我的小碟里泛红润。

你有成群的奴仆同特洛亚美少年竞争，

而我这里替代伽倪墨得斯的则是我自己①。你如此富有，一点也不让你的好友分享，

却还在不断地宣称：“朋友不分彼此。”

（王焕生根据《马尔提阿利斯诗集》拉丁文译出）

马尔提阿利斯的诗歌风格简短生动，含蓄突兀，富于机智和讽刺。

尤维纳利斯（公元 60？—127 年），又译朱文纳尔，也是著名的讽刺诗人。他的父亲可能是一个获释奴隶。他终生贫困，40 多岁才开始写作。他因得罪朝廷被迁往外地，死于他乡。他一共留下了 5 卷诗集，其中有 16 首史诗体讽刺诗。

尤维纳利斯的作品讽刺性强，他用托古喻今的手法讽刺皇帝的专制、朝廷的谄媚、贵族的荒淫。他认为在罗马皇帝宰割下的世界已是半死了。渔人打了一条 6 斤重的大鱼，没有人敢买，因为这种大鱼只配献给皇帝。大臣们附合着说：“这条大鱼是皇朝的祥瑞，它是自愿投入渔网的。”他揭露帝国的言论不自由，皇帝的密探布满罗马，人人噤若寒蝉，如果谁敢操刀在手忿然大吼，那就会引起统治者的恼怒和批评者的悲痛。他特别同情文人食客， 说他们是在意大利只有在死时才穿得上一件“拖袈”的人。他最感痛心的是“尊严”的丧失，不幸的穷人受人嘲笑。他的作品表现出宿命论的观点，把对恶人的惩罚寄托在恶人的良心谴责上，歌颂仁慈是人类最高的感情。例如：

讽刺诗（一）（节译） 我怎能不回答？我胸中怎么不燃起怒火？

有些人随从成群，欺压黎民，其实这位

是玷辱男童的坏蛋，那位逃脱了法庭的惩罚， 在全能的金钱面前还有什么羞耻可言？

被放逐的马里乌斯午后便开始纵酒行乐， 可你行省啊，虽是胜利者，却在悲嗟哭泣！

难道我不认为这些更适合维努西亚的灯光①？ 难道我会放过这些绝妙的好题材而热衷于

赫刺克勒斯和狄俄墨得斯的征战②谜宫的

牛鸣，代达洛斯的飞翔，伊卡罗斯的坠海③？

② 阿格诺是腓尼基国王，卡德摩斯是他的儿子。

① 伽倪墨得斯是特洛亚王子，俊美无比，被宙斯掳到天庭作酒童。

① 维努西亚是贺拉斯的故乡。

② 赫刺克勒斯和狄俄墨得斯是古希腊的英雄。

③ “牛”指弥诺陶洛斯，是人头牛身的怪物，住在克里特岛上的谜宫里。代达洛 斯因为建筑谜宫的事，被克里特岛的国王弥诺斯囚禁，他用鸟翼粘在他自己和他儿 子伊卡洛斯身上，父子逃离克利特。伊卡洛斯因

当妓馆老板攫取荡汉的钱财，妻子没有 任何继承权而使贪禁的老板无所顾忌， 练就了鼻子对着酒杯警觉地打鼾的本领； 当有人认为寄希望于入伍从军无可非议， 在他把钱财花在骑术上，家产荡无之后， 年轻的车手奥托墨冬为他赶车疾驶在

弗拉弥尼乌斯大道上，他也常常亲勒马缰， 好在身着披肩的轻浮女郎面前炫耀显扬。 难道你能不伫立街头片刻写满几块蜡板。 当你看见伪造文件的人由六个人抬着，

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无顶盖的圈椅里， 从危笃仰卧的墨克那斯那里把钱财抢走， 用一纸短短的遗书，拎着油墨未干的印记， 弹指一样使自己声名显赫，财富无量。

一位富有的贵妇给味道温和的卡勒斯酒 兑上蟾蜍的毒汁，准备递给口渴的丈夫， 指导没有经验的亲属如何欺骗社会舆论， 把变黑的尸体弄走，机巧胜于卢库斯塔。

放胆去干能赴古阿鲁斯河或进监狱的事情吧， 如果你想成名。正义受称赞，但她瑟缩发颤； 犯罪可以为自己挣得佳肴、府第、花园、

古老的银器、精制的杯盏、成群的山羊。诱惑贪婪的少妇的人能让谁安稳地睡眠？ 轻薄的妻子、着童袍的淫棍能让谁安静？ 即使没有天才，愤怒出诗句，或如我的， 或如克鲁维埃努斯的，什么样的都可以。自从当年狂风暴雨给大地带来洪水滔滔， 丢卡利昂驾着一叶小舟航行在高山之上， 他呼请命运，用徐缓的呼吸使石头和暖， 皮拉给男人们创造出自然装束的女人①， 人类的一切行为、愿望、忧惧、愤懑、

爱欲、欢乐、纷争，都将是拙作的食粮②。

诗人目睹腐败堕落的现实一吐为快：“即使没有天才，愤怒出诗句。”这句诗早已成为名言。马克思曾将这句诗改写成“愤怒出诗人”，用以赞扬诗人的战斗激情。

尤维纳利斯忿恨不平，笔锋尖锐，讽刺辛辣，风格夸张，热情洋溢，生动地再现了罗马的社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