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与依赖

任何人看到孩子们如醉如痴地迷恋于眼花燎乱的电子游戏时，都不得不承认计算机对其使用者具有罕见的魅力。幸亏这种极端的电子魔法似乎对年轻人不太有效，电子游戏商店的普及程度正在急剧下降。但我们看见的是一种极端的现象，一种在内存程序计算机刚一进入学校就把和计算机有关的人迷住的力量。它可以追溯到在为数不多的第一流计算机实验室中工作的第一代青年计算机迷，比如那些在麻省理工学院工作的人。计算机迷总是一小批异想天开和天资聪明的人，计算机的复杂使他们着迷，即使还谈不上上瘾， 但他们在技术史上起着关键的作用。他们是第一批研究人的意识与其聪明的机械模仿之间的相互影响的人。这种相互影响值得教育工作者密切关注，因为它隐含着一种必修课并将伴随着计算机带入教室。对于这些计算机迷，计算机主要的迷人之处之一是让使用者，或者说计算机的主人拥有权力支配感。因为他并不仅在使用机器，他必须从智能方面进行控制。它是一种复杂的机器，就像沃伦·麦卡洛克曾经描述的，一种意识的象征，很难做到有效的应用。即使如此，用严格的方法扩展程序也会发生故障，因为它必须为机器所理解。计算机不像一辆汽车，一个零件损坏就会出问题，它的问题不仅是硬件的，只有根据机器程序逻辑才能纠正其问题。但是如果某人掌握了这种方法，他就能使计算机听从他的意志。（历史证明“他”这个词用在此是正确的，几乎所有早期对某种事情入迷的人都是男性，其中许多人都是“单身汉”。）就像一位计算机天才向史蒂文·列维所说的那样，有一天他突然明白计算机并非如此聪明。它不过是一头哑巴畜牲，完全按照你所设定的指令行事。你可以控制它。你可以成为上帝，列维先生撰写了一部最好的关于早期计算机迷的历史。

但是成为机器的主宰，把它贬为哑巴畜牲的满足并非所有人都能获得，

只有比聪明的机器更聪明的人才能得到这种快感。首先这种机器被当做是一种神奇的意识，具有超越其使用者的思维能力。因此，人与计算机的关系是矛盾的，是自卑但又需要控制、依靠与掌握的复杂混合体。“就像阿伯丁神灯，你可以掌握它并吩咐它做任何事情。”列维用这句话描述了早期的计算机迷遇到计算机时兴高采烈的心情。但同阿伯丁神灯一样，这种机器具有一种灵气，远比人暂时控制它的力量强大。

“力量”这个词通过计算机的文献任意传播。计算机是一种“强大的工具”，它的能量来自“强大的理论”和“强大的思想”。“计算机不能以好

坏论之，”谢里·特克尔在他研究年轻的计算机使用者的心理后得出结论， “计算机是强大的。”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计算机科学家乐于把这种力量夸张为超人，甚至像上帝一样。或许不久它就成为“超越人的智慧”。这些受人尊敬的权威人士不严谨的思考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它们是意象和渴望， 正是这些意象和渴望编造出计算机的传说并印入引导计算机发展的各种优先次序中。它们直接与围绕机器的力量感有关，即使在计算机教学的初级阶段以游戏的形式传授给儿童时也是如此。

这是孩子启蒙教育的关键时刻，关键是要用正确的方法把计算机送到孩

子手中。这是向他们介绍一种最使他们与众不同的力量：脑力。在一定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知道看不见的机智和脑力会比块头和体力提供更大的生物优势，智慧要比肌肉或代替肌肉的引擎的蛮力更有用，在古希腊，儿童从一位“多才多艺”的人——奥德修斯的探险中知道机智的价值。美国的印第安儿童从神话中的精灵鬼那里明白了聪明的含义。所有的传说都有这类聪明机智的主人公，他使人懂得在生活的探险中好计谋胜过最强壮的肌肉。

在现代西方社会，脑力的生命力开始集中地体现在各种技术装置上，而如今主要集中于一种聪明的机器之上，它是这种技术的顶峰。尽管儿童们学习的只是简单的与游戏相似的计算机练习，他们同时也知道了计算机拥有一种成年人认为的至高元上的力量，一种类似制定计划、储存信息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一种类似于脑的力量。

由于这种类脑性，这个上面放着显示屏的小盒子，尽管和人一点也不相像，却有各种拟人化的传说。人和计算机“对话”。它“理解”——或不理解。它“提出”和“回答”问题。它“记”事。它说“请”和“谢谢”。最重要的是，它能“教授”和“纠正”，因为它“懂”事，而且更懂事。如果计算机教学控制了我们的学校，学生也许就不再向其他人学习这些类似人脑的才能，而是更经常地转向机器，即便他们也向教师学习，但教师不是一台“有能力的机器”。没有人——当然包括计算机科学家——把教师的大脑描述为“有力的工具”。为什么不呢？因为教师不如小盒子知识渊博。小盒子可以掌握更多的信息。即使教室中的计算机能力有限，但孩子们知道其他比较大的计算机正在统治他们的生活。这些计算机在银行、商店和医生的办公室里。所有的计算机联在一起就有教师根本不能有的能力。它们从不犯错误。这是成年人敬佩和儿童们希望拥有的能力：永远正确和迅速全面。但这种能力只能由机器实现。就像一本儿童图书所说的那样：“计算机永远不会犯错误。如果有错误，则是由使用机器的人造成的，或是因为计算机坏了。”不恰当的拟人化的比喻，软件的互相交流，和伴随计算机进入课堂的商业用语产生一个明确或潜在的理论。这是计算机发明者和有支配能力的使用者牢固地在技术中使用的理论：一个关于思维、秩序和知识先决条件的概念。它倒有些像下面这段话所说的：

“这是一种能力、一种脑力，一种最大的脑力，是正确地处理无限信息的能力。我们生活在需要这种能力的信息时代。谋职、发迹意味着拥有这种能力。机器有这种能力，你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机器将拥有越来越多的能力。它应当有这种能力，因为它比人脑更适合于这个世界。能够被委以重任的人是那些使用机器帮助思考的人。”

这个理论可以转化成毫无风险的和引人入胜的方法。所有计算机教学都是这种风格。从简单开始，过程轻松，并建立信心。理想的做法是，机器应

该“对用户友善”，这是一个奇怪的说法，它表示机器会好心地对天资不佳的用户放慢速度。最令人鼓舞的是机器会和使用者分享它的能力。它能被驯服并进入家庭成为一位精神侍者。所要做的事仅用机器思考。东北大学的计算机系主任保罗·卡拉汉评论说，成为一位精通计算机的人好比是抓住了和比你聪明的机器为伍并控制它们的机会。这就像挎着左轮手枪漫游往日的疆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