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电子计算机时代

零先生时代是早期商用机器的旧石器时代,其最著名的遗物要数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赫勒瑞斯穿孔卡片了。事实上,它常常成为日益官僚化的世界中人类异化的象征。六十年代初,那个时代流传甚广的格言又被用在要求重视人类理解的普遍呼吁之中,“我是人。不能听任摆布、欺骗和宰割”。

但在呼吁发出之时,穿孔卡片早已过时并被更为先进的资料检索器所取代。在诸如斯帕里-兰德、控制数据和数字设备公司这些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中(在六十年代之前 IBM 在这个领域实际上是相当落后的),商用机器正在经历着意想不到的飞速发展。由于二战中军需的刺激和战后人口调查署的需要,商用机器在电子档案设备方面逐渐成熟,它给要储存的数据分配数码地址并对这些数据进行各种快速的计算和转换。而这正是计算机:一种能够记忆计算数据,对数据进行计算,并通过敲击键盘检索存储资料的机器的雏型。那些曾在背阴的办公室里守着笨重的键盘穿孔机的不幸的妇女如果得知,有朝一日一些“信息科学家”居然会追认那些嘈杂烦人的机器是一种可能优于人脑的机器智能的远祖时,一定会惊讶万分的。

计算机进入大众词汇是在五十年代,当时最先进的机型仍然是像房间一

样巨大的机械恐龙,由于耗电多而产生严重的冷却问题。第一台享有盛誉的计算机是“尤尼瓦克”,它是约翰·莫克利和 J.P.埃克利智慧的产儿,著名数学家约翰·冯·纽曼为它的诞生作出了重要贡献。尤尼瓦克是第一台内存程序的计算机。它以二战期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进行的军方研究为基础, 而后期发展则全靠国家度量衡及保险咨询局的合同,最后在五十年代被莱明顿·兰德公司购买从事各种资料服务。但是尤尼瓦克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只不过是场新闻界哗众取宠的把戏。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网租用它预测一九五二年的总统选举。这个吞食数字的巨兽(它有五千个真空管,但使用了新型的密集磁带而不是穿孔卡片储存数据)有一个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分析主要地区的投票统计和与选举夜早先发回的消息相比较的程序。通过比较, 尤尼瓦克能快速计算作出哪位候选人最可能当选的预测。

在尤尼瓦克被介绍给美国公众的那天晚上有一件可笑的趣闻。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竞选总部,忐忑不安的工程师像对待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精心照料着这台神秘的机器,但它仅仅被认为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摆设。因此当尤尼瓦克仅仅利用百分之五至七的公众选票就预测艾森豪威尔将获得巨大胜利时,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专家拒绝报道它的预测。苦恼的技师只好同意调整机器以求与电视网的空谈家保持一致。但尤尼瓦克仍坚持认为艾森豪威尔即使在坚定支持民主党的南方都会大获全胜。最后,当它的预测被证实时,专家们屈服了,公开承认尤尼瓦克确实略胜一筹,而当晚机器明显的反复无常是人为干预的结果。尤尼瓦克预测艾森豪威尔获得四百三十八票,实际得票为四百四十二票,尤尼瓦克惊人的顶测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误差。这次印象深刻的表演显示出一台先进的信息处理机的能力,它是如此令人难忘以至于在一个短时期内尤尼瓦克这个商标名称几乎成了计算机的代名词。

白领工作是最后进入机器时代的职业之一。当矿山、工厂和农场实现机

械化之后很久,办公室职员依然离不开钢笔、铅笔,在档案和活页夹中手工查寻资料。即使打字机出现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并导致了新一代妇女进入办公室也仅仅是低级的人力工具,在技术上与早已过时的手工织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进入二十世纪很久之后,在杂志中依然找不到任何描述信息处理设备的广告,更谈不上有图书或文章去颂扬其发明者或生产者了。想想过去, 看看现在,最花哨新颖的销售办公用计算机的广告充斥图书与电视,你会产生一个鲜明的印象:信息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低级的资料管理员的技术终于超过了轧钢机、发电机和铁路。

一家领先的远程通讯公司在整版华丽的广告中宣称:“今天,信息是各行各业中最有价值的商品。”以前,人们认为信息最多只不过是有助于商品生产的润滑剂,或者是某种服务的结果,如大大的诊断和律师的法律意见。它的价值并不是永恒的,而是随着准确性和应用范围而变化。而在今天,信息被随意地称为产品、资源、资本、通货,赞美之辞已无任何限制。在一九八四年的一个电视商业专栏节目中,弗兰克·赫伯特(其著作《沙丘》曾激起科幻小说的热潮)为太平洋电话公司信息系统的技术进展唱了一首小小的赞歌。他说:“信息时代真正的革命将不是硬件的革命,而是人类精神的革命。它将是超越人类的契机。”看来,像上帝那样点石成金的诺言就要兑现了。而他推销的产品只不过是另一种电子办公系统,有几种同样的东西已庄销售中。可是,按照这种夸张的说法,向计算机的过渡已被认为不仅是一种新机器取代旧机器,这些新机器代表了工业主义历史上进化的飞跃。它们是新种类的技术,一种似乎从第一次亮相就对意识本身的神秘莫测持轻蔑态度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