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论与生命之谜

在我本人的生活中,有一本书比尤尼瓦克更多地修正了我对信息以及处

理信息的机器的理解。一九五○年,数学家诺伯特·维纳撰写了一本具有开拓性并拥有众多读者的著作《人有人的用处》,这是他在一九四八年出版的经典著作《控制论》的普及版。对于普通读者来说,这本既引人入胜又富于挑战性的小册子标志着控制论的问世并显示出它的远大前程,维纳发明这个词以表示一种新的自动技术,由此预示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在他的书中计算机还只是一种奇想,没有确定的名称或清晰的形象,他巧妙地称之为一种“速度极快的计算机器”。但即使在这种机器的混沌阶段,它就明显地具有维纳控制论的一个关键特征:反馈,即机器使用本身运算的结果作为自我控制的信息并由此调整机器本身运行过程的能力。

维纳认为反馈绝不是一种灵巧的机器把戏,而把反馈看做意识和生命的基本特征。所有的生物在适应环境时都要进行某种形式的反馈,既然如此, 新的一代机器就会达到知觉动物的地位,并肯定要接管某些迄今只有人的智能才能控制的工作。并不仅仅是卫作,还包括某些娱乐活动。维纳对当时正在进行的制造奕棋机的研究印象极深,该研究被认为是机器很快将能以接近人的复杂思维方式处理信息的证据。维纳总结说:“为了有效地生活必须掌握充分的信息。”于是,通讯和控制属于入的内在生命的本质,就像人属于他生活的社会一样。

维纳一直强调的是,在完善反馈和快速信息处理的方法的过程中,控制

论科学对生命本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它的实质就是信息处理。他写到:“我 的假设是生物个体的物理功能和某些新的通讯机器的操作在它们企图通过反 馈控制熵的方面是完全相同的。”在维纳的著作出版大约五年以后,以他的 假设为基础的一个新研究领域在大学中宣告诞生,它是哲学、语言学、数学、电子工程知识的混血儿,它被称为人工智能,或简称 AI。AI 关键的假设从一开始就在它的两位奠基人艾伦·纽厄尔和赫伯特·西蒙的话中得到清楚的 表述:“包括编程计算机和人类解答问题器官在内的‘信息处理系统’。” 若干年过去了(1958),纽厄尔和西蒙又把他们的期望吹上了天:

“能够思考、学习、创造的机器现已问世。而且,这些能力正在迅速地提高,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它们处理问题的范围将同人脑的范围一样广阔。”当他们作此预言时,计算机尚在为下一盘像样的棋而努力。但西蒙已肯

定”十年之内一台数字计算机将成为世界象棋冠军”。

不管维纳本人是否同意人工智能新研究所预示的灿烂前景,但他肯定不会赞成这种乐观态度。相反,他认为信息技术是对短期社会稳定的威胁,甚至可能是永久的灾难。在建立控制论后,他又企图使科学不至于背离道德, 写作《人有人的用处》,如同它的书名所表示的,是为了将公众对新技术的讨论提高到道德认识的层次。维纳指出,自动化的机器不仅会取代生产线, 同样也会取代办公室日常工作。它“并不偏爱体力劳动者或白领工人”。如果机器完全被近视的、唯利是图的实业家控制,就可能“产生一种失业的场面,与其相比⋯⋯即使三十年代的大萧条也只不过是一场愉快的玩笑”。

在维纳发出警告两年之后,第一部控制论的反乌托邦的著作完成了。在

《自动钢琴》中,曾在对自动化最感兴趣的通用电器公司公关部任职的小库尔特·冯内古特想像出一个智能机器世界,在那里“生产几乎不需任何人力”, 甚至理发师也被理发机器取代。其结果是完全由信息专家和公司经理控制的唯技术的专利。这本书提出一个疑问,是否应该允许技术尽其所能,尤其当它的力量扩展到赋予人生活目的的工艺和技能方面时。冯内古特书中反叛的

主角——一位工程师——坚持认为机器是奴隶。它确实在很多方面使人的生活变得比较轻松,但它也在同人竞争。但是“任何同奴隶竞争的人最终也会变成奴隶”。正像冯内古特指出的:“数学家诺伯特·维纳早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就发出先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