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现实之举

在精心设计的实验室条件下对人工智能进行各种试验也许是一种无害甚

至还颇有趣味的学术研究,因为它的研究对象远离现实的生活。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人工智能无法成功地复制人类的日常生活,那么它只能停留在制图阶段,或许最终和试制永动机和万能溶液一样,成为另一个劳而无功的例证。

一些有影响的机构竭尽全力地扩大影响和效益,致使实际情况朝相反的方向发展。人工智能作为经济向高科技转化的组成部分,以多种方式深远地影响着经济生活。我们知道,很多数量还在增加的工业自动化技术正在进入制造业,目的是使装配线完全由机器控制。在工业界的上层,在需要高度技巧和管理性的岗位上,越来越多的机器正在替代人力。自动化技术各个发展阶段的指导思想和在实验室里用人工智能下国际象棋或解决常识性问题的指导思想完全一致,即有效程序可以代替生产线上的技术或半技术工人乃至领班和经理的工作。公众普遍认为,这个目标完全可以达到。我们确实读过许多令人欢欣鼓舞的报告,看过印象深刻的电影,了解一些自动化工厂的情况。工业和政府的宣传媒介喋喋不休地向我们保证这一切都可以实现,一旦梦想成真,我们将有更强大和更廉价的劳动力。随着高科技的发展,自动化技术将把费用昂贵的人工挤出劳务市场,美国的工业将在世界上重新崭露头角。

然而至少还有一部分文献对自动化问题持有不同的看法,尤其是不同意用主要工业程序,如计算机辅助制造软件取代高技术工作。计算机专家试图把熟练工人的工作转换成统一的数据控制,也就是说,用人工智能下象棋的方法来规范人类的劳动。人们由此对自动化的前景产生疑问,他们发现,自动化不像外行的计算机专家认为的那样简单。技术工作要求的灵活性和基于经验基础之上的判断与直觉是任何计算机程序都无法具备的。商店每时每刻的营业情况和国际象棋的运子完全是两码事。

戴维·诺布尔在一份有名的研究报告里详细地列举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证据(包括产业工人的亲身经历),披露出许多鲜为人知的重大失败,以及它们给全面自动化带来的严重后果。然而,建立无人工厂的试验仍在继续, 并为达到“灵活控制”生产的目的,引入一项又一项的矫正技术。这些试验得到了工业部门和军方的大量投资。对于那些相信自动化可以创造奇迹的计算机专家,尤其是那些研究人工智能的人来说,它们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问题”。诺布尔认为:

“灵活控制,就是采用复杂的传感器、灵敏的反馈机制,甚至‘人工智能’使机器具备全面的自我修正的能力。这一机制应当根据不同的变化情况自动作出调整,形成自动和自我控制,并且便于遥在管理的运行机制。”

建设“未来工厂”的代价如此巨大但又不肯放弃。它将创造出一个堆满“传感器、监视器、计数器、警报器和自动维修装置”的无人工厂,稍有不慎便会出现故障或运行失误。未来工厂越来越像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如F-16 战斗机、帝盾巡洋舰和浪迹者反坦克导弹,其复杂和过感程度超出了使用者的能力。诺布尔认为:“为减少不可靠性而采用更加复杂的设备反而会增加不可靠的因素。”他把建立无人工厂的做法称做“脱离现实世界的试验”。这个现实就是人类思维和机体实际运行的现实,它和生产线上机械的数据处理模式毫无相似之处。

约瑟夫·韦曾鲍姆等一些批评家认为人工智能是“一种外在的智能”, 这似乎是对计算机逻辑占据人类生活的一种感伤。很多人工智能的辩护者也乐意温情地称之为“感情的呼唤”。外在的智力并不接触人类生存的现实世

界,无法完成它应该完成的大部分工作。它必须创造出另一个世界以满足纯理性的精确要求。柏拉图刨建第一个学院并在那儿凝神设计他的理想王国, 正是尝试创造另外一种世界。柏拉图坦率地承认,任何社会,如果没有专制统治,便绝对不可能达到他所期待的那种几何学式的精确状态。他的乌托邦哲学思想从未跨越过学院的领域,学院里也缺乏将乌托邦思想付诸实施的财富和权威。

今日的计算机专家将世代流传的数学魔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为纯理性的扛大鼎者。他们不仅发明了体现数学魔术的机器,而且也找到了将乌托邦思想转化成严肃的政治建议的社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