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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不识字,是个勤劳憨厚的农民。他就凭自己的双手,在村西北的山脚下,开发王长沟那石头山,整治成层层梯田。他一年到头,面向黄土背朝天,省吃俭用,积攒家业,竟盖起当时是相当高大的一院房子。唯一不称心的是子嗣乏继,从明朝时,师家两兄弟移居井溢村后,二人即分为南门、北门。南门人口兴旺,北门人口稀少。这在封建社会便形成了强弱对比。北门甚感压抑、不光彩,甚至受欺。我的祖父就是北门这一支的。

祖父的前妻早夭。光绪 18 年大灾荒,饿殍遍野。一个大姑娘夜里听见父母商量要吃她充饥,便连夜逃了出来。在野外遇到我祖父的表兄,经他撮合, 祖父收留了她。她就是我的祖母。

祖母生育了子女四人,只成活了我的父亲一人。人们时常称我的祖父是“十亩田里一枝谷”,形容其人丁的孤单和危险。在孔夫子的“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和“多子多福”的思想支配下,独生子自然是祖父的一块心病。到我父母生了 9 个孩子,成活 5 男 2 女之后,总算欣慰地离开了人世。

父亲师云汉,不言而喻,他是祖父的命根子。祖父拼死拼活供他上学, 他读完了龙门书院(相当于高小),在农村已是了不起的知识分子,每年全村的春联以及红白喜事的对联几乎都由他提笔书写。

父亲在本村教过小学,也是我的第一任教师。我 6 岁跟他念书,他对我的“教育”除了打骂之外,再也不会别的了。我眼里的父亲,就是到学校打骂学生,回家来打骂妻子,我对他十分反感。

我 8 岁时,家乡三天两头“跑贼”,我知道父亲最耽心我的安全,便借机要求到县城里去读书,他立即答应了。他送我到县立初等模范小学(即明伦堂小学)去上学,并把我托给在该校任教的表兄贾子正管教。12 岁时,升入高小。

我看得出:父亲虽然粗暴,但他最怕失去我,甚至渐渐地怕得罪我。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份量,开始试着对抗父亲,保护母亲。很顺利,很成功,他对母亲好多了。但我仍同他保持距离。要用钱时,我从不直接向他要,而是通过母亲要,虽然他每次都满足了我的要求,但我仍然不喜欢他!

毛泽东说他的父亲也差不多,很暴燥。常打他的母亲,也打他。他说: “他们都是‘父权’和‘夫权,主义者。”

他家门前有个水塘,水深没顶。他十来岁时,他父亲又一次打他,他就跑到塘边,以跳塘威胁父亲。他向父亲大声喊道:“你打,你再打,我就跳塘,我淹死了,你就没得了儿子。你死了也没得人给你烧香!”他笑着说: “这一着很灵,父亲果然不再追赶,而且几乎是央求他:你转来,我不打你了。”

毛泽东最后的结论是:“他们都怕失去儿子,这就是他们的弱点,攻其弱点,就能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