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毛泽东盲次访苏情况的补充

毛泽东等一次访问苏联的情况,我在《陪同毛主席访苏》一文中写到的情节,不再重述,这里仅作一些补充:

1950 年 1 月 12 日,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国会新闻俱乐部发表了长篇讲话,其内容是挑拨苏中、苏蒙关系的。当时苏方提出有关各国都发表一项官方声明,予以驳斥,给他点颜色看看,有关国家都同意了,但并未明确什么叫“官方的”。结果,苏联和蒙古都以外交部部长的名义发了声明,中国则只是以新闻署长的名义发表了声明,内容都是驳斥艾奇逊的。苏方对此十分注意,可能还是疑虑重重,1 月中下旬的一天;他们郑重其亨地派人来说: 斯大林邀请毛泽东、周恩来到克里姆林宫会面,无须再邀别人,而主人方面也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二人参加,翻译也只要师哲一人去。我们到了斯大林的会客室,确实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在等候。

先是斯大林说:今天请你们来,只想在这个范围内谈一个问题,莫洛托夫有些话要说。

接着他又问:“关于驳斥艾奇逊的造谣,中国政府发了声明否?” 回答:是用胡乔木的名义发表的。

斯大林又问:“胡是什么人?”

回答:他是新闻总署署长,也是用这个身份发表声明的。

斯大林说:“按西文的习惯,任何新闻记者都可以对任何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评论,但他们并不代表官方的立场和观点,他们怎么说都可以,也不必对自己的话负责,所以他们的话是一文不值的。”

莫洛托夫说:“上次我们谈定,关于艾奇逊的谈话,我们应该分别各自发表一项正式声明,驳艾奇逊的胡说八道。本来我们谈定用官方名义发表的, 而你们却用新闻总署名义讲话,新闻总署并不是权威,它代表不了政府,而且新闻记者的谈话也决代替不了官方的观点和意见。”

斯大林接着说:“这么一来,我们的步调就乱了,各行其是,会减弱我们的力量,我认为我们都应该信守诺言,紧密配合,步调一致,这样才会更有力量。来日方长,今后互相协作,相互配合的机会和场合会很多的。把这次作为前车之鉴吧,吸取经验教训,加强今后的合作,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情。这次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没有按原定方针做,乱了步伐,削弱了战斗力,给敌人留了可钻的空子。只有信守诺言,步调一致,才能显示出斗争力量。”

毛泽东始终未发一言。周恩来讲了几句,主要是解释,由于这样一种气氛,他显得十分矜持。

会见时间很短。

斯大林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临时安排前往他的别墅,说他组织了一个夜宴,请大家欢聚快乐一番,斯大林特地把毛泽东和周恩来请到他的车子上, 井让他们坐在后排的主位上,他和我坐加座上。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 空气异常沉闷。我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先同斯大林谈了几句闲语,然后问他: “你不是答应过要到我们代表团的住处去作客吗?”斯大林立即说:“我是说过的,而现在也没有放弃这个愿望⋯⋯”他的话还还未讲完,毛泽东问我: “你同他说什么?不要请他到我们那里去作客!”我立即承认我谈的正是这

个。毛泽东又说:“把话收回来,不请他了!”斯大林似乎也猜到了我们谈的是什么,于是问我:“他说什么?”我回答,“是我们之间的话。”气氛又重新变得像铅一样沉重,大家一言不发,一直沉闷了 30 分钟。

车子接近别野时,斯大林打亮了信号灯,大门随之洞开。进入会客厅, 还是我们 4 个人。莫洛托夫落得很远。

半小时以后,莫洛托夫、马林科夫、布尔加宁、贝利亚、卡冈诺维奇、维辛斯基和罗申等人都来参加宴会。人虽不少,主人也不断地敬酒、劝吃, 讲了许多趣事、笑话。然而,客人却高兴不起来,无论怎样努力,气氛仍然异常冷落。斯大林为了作些改善,在饮宴间,他拿出他收藏的艺术品请大家欣赏,并亲自作说明,还指着墙上挂的湘绣“鹰”,说是盛世才赠他的礼品, 并问那上面绣的字(“飞得最高,看得最远”)是什么意思?给他解释之后, 他非常高兴,客人却没有共鸣。他又去开留声机,继而请大家跳舞。即使这样,也没有改变沉闷的空气。开始时,主人起舞,客人旁观。后来,几个人死拉硬拽,把周恩来和我拖下舞池。但他们轮番去拉毛泽东,却没有成功。于是,斯大林听音乐,毛泽东在一旁观看,一言不发,这样一来,更加衬托出了不和谐、不愉快和格格不入的场面。只有周恩来灵活自如,他也吃也喝, 也谈也笑,也歌也舞,同时一举一动又都紧跟毛泽东,不失自己的尊严。

半夜三更,我们回到自己的住处,无论在路途中,还是回去以后,谁也没有再提起今天的事。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不愉快,斯大林和毛泽东缔造了中苏友谊,这是不可辨驳的事实。到了赫鲁晓夫时期,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首刊《炎黄春秋》1991 年第 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