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周

（一）周王国的建立1.周人早年的历史

周后稷⑧名弃，其母有邰氏⑨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⑩元妃。姜原出野， 见巨人跡，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 弃之隘巷。马年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适会山林多人，逃之而弃 渠中冰目，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弃为儿时，屹(11)如巨人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穑焉①，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奉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饥，雨后稷，播时百穀。”封弃於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

后稷之舆，在陶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

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 而奔戎狄之间，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立。公刘虽在戎狄之间，复修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②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现， 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焉③。周道之舆，自此后，故诗人歌乐思其德。

公刘卒，子庆节立，国於豳④。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围立。高围卒，子亚围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复修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予之，已，复攻， 欲得地舆民。民皆怒，欲载。古公曰：“有民立君，将以利之。今戎狄所为攻载，以吾地舆民。民之在我，舆在彼何共？民欲以我故载，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乃舆私属逐去豳，渡漆沮，越梁山，止於岐下⑤。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於岐下。及其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於是古公乃贬戎狄之俗而营巩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乐之，颂其德。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日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堂有舆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①荆峦，文身②断发，以让季历。

⑧ 稷，官名，周人推尊他的祖先为神，名叫“后稷”。此处指最初作后稷的，名字叫弃。

⑨ 邰音 tài。有邰氏，在陕西省武功县。

⑩ 喾音 kù。

① 种曰稼，收曰穑。稼啬，春种秋收的家耕工作。穑音 sè。

② 漆、沮二水都流入渭水。此句言由漆水、沮水渡遇渭水，采运木材供用。

③ 保，附。保归意言“归附”。

④ 豳 ，音 bīn，地名，一作邠，在今陕西省旬邑县。

⑤ 岐下，岐山之下，在今陕西省岐山县。

① 如，往。

② 文身，身上刺纹，同於俗。

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公季修古公遗道，笃於行义，诸侯顺之。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刘之业，则③古公、

公季之法，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是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伯夷、叔齐在孤竹，闻西伯善养老，去④往归之。太颠、闳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归之。崇侯虎既⑤西伯於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乡之，将不利於帝。”帝纣乃囚西伯於前羑里⑥。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鹿戎之文马、有熊九驷⑦、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纣大说，曰：“此一物⑧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 使西伯得征伐，曰：“既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炮烙之刑。纣许之。

西伯会行善，诸侯皆来决平⑨。於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 耕者皆让畔⑩，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 周人所耻，何往为！秖(11)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殷之祖伊闻之， 惧，以告帝纣。纣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明年伐邘(12)，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自岐下而徒教丰。明年，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

（史记卷西周本记）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①克祀，以弗②无子，履帝武③，敏歆④，攸介攸止⑤。载震载夙⑥，载生载育，时⑦维后稷。

诞弥厥⑧月，先生如运⑨。不坼不副⑩，无毒无害。以赫(11)厥云，上帝不密(12)，不康(13)禋祀，居然生子。

诞真之隘巷，牛羊腓字(14)之。诞真之平林，会伐平林。诞真之寒冰， 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讦(15)，厥声载路。

诞实匍匐，克克疑(16)，以就(17)口食。艺之荏菽，荏菽旆旆(18)，禾役穗穗(19),麻麦蒙蒙(20),瓜瓞唪唪(21)。

诞后稷之穑，有相(22)之道，弗(23)厥丰草，种之黄(24)茂。实方实苞

③ 则，效学。

④ 盍，别本有作“盖”的。

⑤ 既，音 zen，说旁人坏话。

⑥ 羑，音 you。羑里，古地名。

⑦ 驷，四马并驾。九驷，三十六匹马。

⑧ 此一物，指有莘氏美女。

⑨ 决平，判断是非曲直，犹言“仲裁”。

⑩ 畔，田界。让畔，推让田界。

① 禋音 yīn，祭祀。

② 弗借为祓，除灾求福，“祓无子”即求有子。

③ 帝，上帝。武足迹。

④ 敏，大拇趾。歆，动。

⑤ 郑玄注：“介，左右也。”攸介修止，写身体如有所感而左右的样子。

⑥ 载，乃，震，娠。夙同肃，慎戒。

⑦ 时同是。

⑧ 庭，虚字，弥，终。

⑨ 运同本，小羊。

⑩ 副音 pí，剖。坼音 chè，裂。

(25)，实种实长(26)，实发实秀(27)，实坚实好(28)，实颖实栗(29),即有邰家室。（诗大雅生民）

昔我先王世后稷(30)，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不务。先我王不窋(31)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狄之间。（国语周语）

笃(32)公刘，匪(33)居匪康，乃场(34)乃疆，乃积乃仓，乃裹候粮。于橐于囊，思用光①。弓矢斯张，干伐戚扬②，爰方③启行。⋯⋯

笃公刘。既溥④既长，既景乃冈⑤，相其会阳，观其流泉。其军三车⑥，度其隰原。撤⑦田为粮，度其夕阳，豳⑧居允荒。

笃公刘。於豳斯馆⑨。涉渭为乱⑩，取厉取锻。(11)止基(12)乃理，爰众爰有(13)，爽其皇涧(14)，逆其遇涧(15)。止旅(16)乃密，芮鞫之即(17)。

（诗大雅公刘）

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18)；古公亶父(19)，陶复(20)陶穴， 未有家室。

古公亶父，来朝走(21)马，率西水浒(22)，至於岐下。爰及姜女(23)， 聿来胥宇(24)。周原(25)，堇荼如饴(26)，爰始爰谋，爰契(27)我龟。曰止曰时(28)，筑室於兹。

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自西徂东，周■执事。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朝翼翼。（诗大雅绵）

（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29)王。

大丁(30)二年，周人伐燕京之戎，周师大败。四年，周人伐余无之戎， 克之。周王季命为殷牧师①。

十一年，周人伐翳析徒之戎，捷其三大夫。（以上诸条见后汉画卷八七西羌传注引竹画纪年）

文丁杀季历。（晋画卷五一束析传引竹画纪年）

挚中氏任②，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大 任有身，生此文王。

大邦③有子，见④天之妹⑤，文定⑥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⑦其光。

① 思，虚字。戢、和。“思戢用光”，戢和民人，以显其光荣。

② 戚，大斧。扬，举起。

③ 方，并，齐。

④ 溥，大，指土地。

⑤ 景，凭日影测土地方位。冈，登山冈。

⑥ 军，众。车，代。此指微发众人服兵役。三车，三次相代。

⑦ 撤，取。

⑧ 豳一作邠，今陕西省栒邑县，公刘迁居之地。

⑨ 馆，舍，造房舍。

⑩ 乱，浮桥。

① 牧师，官名，王季接受殷王命，为牧师。

② 挚，国名。仲氏，第二女。任，姓。

③ 大邦指殷。

④ 见音 qiàn ，譬如。

⑤ 妹，女。天之妹，天女。

⑥ 文定，纳帮定亲。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於周於京，缵女维莘⑧，长子维行⑨。笃生武王， 保右⑩命尔，燮(11)伐大商。（诗大雅大明）

密(12)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13)。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14)，以笃于周祜，以封于天下。

依(15)其在京(16)，侵(17)自阮疆，陟我高冈。无矢(18)的陵，我陵我阿。无饮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19)，万邦之方， 下民之王。

帝(20)谓文王，询尔伊方，同尔兄弟，以尔钩援(21)，舆尔临行(22)， 以伐崇(23)墉。（诗大雅皇矣）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①， 文王■②哉。（诗大雅文王有声）

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③之质，二年伐于，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畎夷④， 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尚画大传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