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继霸

（甲）吴王夫差

吴伐越，越子句践宗之，陈(14)於檇李(15)。句践患吴之整也(16)，使死士(17)，再禽焉(18)，不动(19)。使罪人三行(20)，属剑於颈而辩曰：“二君有治(21)，臣奸旗鼓(22)，不敏方位 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①，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②以戈击磕庐③，磕庐伤将指④。取其一屡⑤。还，卒於陉⑥，去檇李七里。夫差⑦使人立於庭，苟出入， 必谓己曰：“夫差，而⑧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则对曰：“唯，不敢忘。”三年，乃报越。（左传定公十四年）

吴王夫差败越於夫椒⑨，报檇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⑩保於会稽， 使大夫种(11)因吴大宰嚭以行成。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弗听。退而靠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乎(12)！”三月，越及吴平。（左传哀公元年）

夏，公(13)会单平公(14)，晋定公、吴示差於典池(15)。⋯⋯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吴人曰：“於周室我为长(16)。”晋人曰：“於姬姓我为伯(17)。”赵鞅呼司马寅(18)曰：“日旰(19)矣，在事未成，二臣(20)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21)必可知也。”对曰：“请姑视之。” 反曰：“肉食者无墨(22)，今吴王有墨，国勝乎(23)？，大子死乎？且夷德轻，不忍久，请少待之。”乃先晋人(24)。（左传哀公十三年）

（乙）越王勾践

勾践之困会稽也，喟然欢曰：“吾终於此乎？”种曰：“汤击夏台，文王囚羑里，晋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处不为福乎？”吴既赦越，越王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於坐，坐卧即仰瞻，饮食亦尝胆也。曰：“女忘会稽之耻邪？”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 折即下贤人，厚遇实客，振贫实死，与百姓同其劳。欲使范蠡治国政，蠡对曰：“兵甲之事，种不如蠡；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蠡不如种。”於是

① 属目，注视。

② 灵姑浮，越大夫。

③ 磕庐，吴王。

④ 将指，足大指。

⑤ 磕庐足大指被伤，因失屡，灵姑浮取之。

⑥ 陉单 xǐn，吴地，磕庐死於此。

⑦ 夫差，磕庐子，继为吴王。

⑧ 而同尔，下同。

⑨ 夫椒，山名，在江苏省吴县西南大湖中，即包山。

⑩ 甲楯五千，指武器言。

举国政属大夫种，而使范蠡与大夫柘稽行成，为贤於吴。二岁，而吴昭蠡。⋯⋯ 吴王北会诸侯於黄池，吴国精兵从王，惟独老弱与太子留守。勾践复问

范蠡，蠡曰：“可矣！”乃发習流①二千，教士②四万人，君子③六千人，诸御

④千人，伐吴。吴师败，遂师败，遂杀吴太子。吴告急於王；王方会诸侯於黄

池，惧天下闻之，乃秘之。吴王已盟黄池，乃使人厚礼以请成越。越自度亦未能减吴，乃与吴平。

其后四年⑤，越复伐吴。吴士民罢弊，轻锐尽死於齐晋。而越大破吴，因而留，围之三年。吴师败，越遂复栖吴王於姑苏之山。吴王使公孙雄肉袒膝行而前，请成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异日尝得罪於会稽，夫差不敢逆命，得与君王成以归。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孤臣惟命是听，意者亦欲如会稽之赦孤卧之罪乎？”勾践不忍，欲许之。范蠡曰：“会稽之事，天以越赐吴，吴不取；今天以吴赐越，越其可逆可乎？且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则不远’⑥，君忘会稽之厄乎？”勾践曰：“吾欲听子方，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进兵曰：“王已属政於执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 吴使者泣而去。勾践怜之，乃使人谓吴王曰：“吾置王甬东，君百家。”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杀。⋯⋯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 淮，与齐、晋诸侯会於徐州，致贡於周。周元王使人赐勾践胙，命为伯。勾践巳去，渡淮南，以淮土地与楚，归吴所侵宋地於宋，与鲁泗东方百里。当是时，越兵横行於江、淮东、诸侯华贺，号称霸王。（史记卷四—越王勾践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