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说:中共提出的“和平协定” 可以理解为最后通牒

双方代表经过广泛、具体地交换意见,基本上摸清了对方的底,而中共方面起草的“和平协定”草案也准备就绪,并认为按前方的军情,谈判应加快步伐。

毛泽东铺开信纸开始给周恩来写信: 恩来同志:

今日下午双方代表团应举行一次正式会议。在此会议上,宣布从今日起, 结束非正式谈判阶段,进入正式谈判阶段,其时间为 13 日至 17 日,共五天。在此会议上,大略解释协定草案要点,并征求他们的意见。另向张治中表示, 4 月 17 日必须决定问题。18 日以后,不论谈判成败,人民解放军必须渡江。他们派回南京的人,14 日上午回去,15 日下午必须回来。南京四要员(李宗仁、于右任、居正、童冠贤,不要张群)如愿来平,15 日至迟 16 日必须到达,17 日必须举行签字式。应争取南京代表团六人都同意签字,只要他自己愿意,亦可签字。签字后他们不能回去,设法将他们全体留平。如他们因南京不同意签字而不敢签,并有些人要回去,则必须争取张(治中)、邵(力子)、章(士钊)三代表及四个顾问留北平。

毛泽东 4 月 13 日

毛泽东写完信,立即吩咐机要秘书立即将信送给周恩来。

在同一天,周恩来派人将《国内和平协定草案》送交国民党方面,并通知当晚 9 时开正式会议。

会议的地点在中南海勤政殿。

勤政殿大厅中间横放着一排长桌,两边分坐双方代表。双方代表后边各放三张小桌子,坐着双方列席人员和记录人员。

会场布置简朴,气氛严肃。

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宣布开会,然后对《国内和平协定草案》作了说明。最后,他说,如果和平协定的条款都能实现,我们相信国内的和平就有

了永久的保证,南京政府代表团及南京政府中的爱国分子,努力于这个全国人民共同希求的和平事业,当然可以得到人民的谅解,也可以得到人民的赞许。在这种情形之下,中共代表团愿意在这里提出保证,当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召开时,以及在筹备开幕时,接受南京爱国分子的参加,同时也参加联合政府。

周恩来讲完之后,由张治中发言。

他说,对国戾党的错误,有诚意承认;对国民党的失败,也有勇气接受。张治中把《国内和平协定草案》中不同意接受的各点一一提出。

最后他说,我今天固然代表我们政府和中共商谈和平,同时个人一向是中国共产党的朋友,至少不是中国共产党的反对者。我今天在中共代表团诸位先生面前,不想说什么恭维的话,今后国家的责任,是落到了你们身上。

希望中共从此领导国家,达到独立、自由和民主的目标,并建设国家,臻于富强康乐之境。张治中表示,愿就中共所提草案加以研究,提出修正案。

张治中发言后,双方同意再作会外协商,然后定期举行第二次会议。 次日,南京代表团经过一天研究,提出了 40 处修改意见,写成了一个修

正案。修正案用词力求和缓,同时对军队改编、联合政府两项进行了若干修正。当晚,张治中把这个修正案交给周恩来,二人进行了长时间交谈。

4 月 15 日早晨,双方代表分别进行了交谈。晚上 7 点,中共代表团送交南京代表团最后定槁的《国内和平协定》,周恩来表示,这是最后的文件。张治中注意到这份文件已删去“草案”字样,他明白了一切,但他还是

问道:“所谓最后的文件,是不是解释为最后的通牒?是不是只许我们说一个对或者不对?”

周恩来严肃地点点头,说:“可以这样理解。这是我们的最后的态度。” 张治中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说:“也好,干脆!”

接着周恩来要求双方代表团两个小时的时间研究最后定案。

9 点整,会谈开始了。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首先发言,对协定修正案作了详尽说明。

周恩来最后正式宣布说,这个协定是走稿,是不能改变的,南京政府同意就签,但无论签或不签,到本月 20 日为止,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将立即渡江。

周恩来最后的宣布,令国民党代表团个个心旌震荡。

张治中缓缓站起身,说:“刚才恩来先生说这是最后的文件,那就意味着同意就签字,不同意就拉倒,如果是这样,我们代表团同人现在就没有再发表意见的理由和必要了。我们将把这个文件迅速报告我们的政府,请示它作最后的决定,然后再答复中共代表团。”说到此,他略为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我想略为提出一点个人的意见或感想。我要再说明,这是我个人的意见和感想,而不是代表团的意见和感想。

“国共两党的斗争,到今可以说是告一个结束了。谁胜谁败,谁得谁失, 谁是谁非,当然有事实作证明,将来也自有历史作评判。不过要打个比方来说,我想国共两党之争,好比是兄弟之争,我们同是中国人,同是一个民族, 俗语说‘便宜不出外’,今天谁吃了亏,谁讨了便宜,那是不必太认真的。国共两党等于兄弟一样,大哥管家管不好,让给弟弟管,没有关系,‘便宜不出外’。做大哥的人,不但对于弟弟的能干,有这个能耐来担当重责大任, 表示敬重、表示高兴,而且要格外的帮助他,使他做得好,做得比哥哥好。表示我当不好,你来当,希望你当得好,一定当得好。这不仅是站在兄弟立场应该如此,就光是基于人类之爱,同胞之爱,民族之爱,也应该如此。

“今天的中国,是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孙中山先生去世二十四年了, 我们还没有把中国弄成自由、平等、独立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在国外受到人家的鄙视轻视,我们实在感到惭愧和耻辱!

“近几年来,国民党以国内第一大党的地位,对待中共实在太狭隘一点, 胸襟和态度都狭隘。老实他说,是有很多对不起人家的地方,应该首先作一个自我反省,认识错误,感到惭愧,转变过来。我们国民党虽然失败了,但是今后还有它的新生和改造的机会;我们还是愿意重新团结合作,来共同担负复兴中华民族的历史责任。我们应当把眼光放大些,胸襟开阔些,重新合作,这才是国家民族之福!在国民党方面,今后应该有这个眼光,有这个胸

襟,有这个态度。这是我个人在自我反省之余的一点感想,愿意提出来请大家指教。

“最后,我们没有别的,只有祝愿两党过去的一切芥蒂、一切误会,一切恩怨,永远结束:过去的让他过去。在我们方面,当然首先做一个自我反省,同时希望中共也保持着这种远大的眼光,开阔的胸襟,明朗的态度,来领导未来的历史性的新的政权。中国共产党基于过去的努力奋斗,到今天已经接近——最少可以说接近——到它当政的理想。也有了成功的把握,用不着我们恭维。

“对于其他方面,没有任何意见。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与感想,假使有不对的地方,希望恩来先生和诸位代表先生们加以原谅。”

张治中不囿于一党一派之利,而是站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上对待国民党的失败,真是难能可贵。但是,他的关于“兄弟之争”的一段话,模糊了国共争战的实质,与共产党人的立场格格不入。

对此,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立即起身反驳。他说:“刚才文白先生说的几句活,我不能不辩白一下。就是对于兄弟的比喻。假使文白先生说双方的关系等于兄弟一样,是指两个代表团的立场,那么我们都是为和平而努力的, 我们很愿意接受。过去大家虽有不对,今后大家仍可以一道合作。但是如果拿过去国民党二十多年来,尤其最近两年又九个半月的蒋介石的朝廷来说, 这就不是兄弟之争,而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孙中山先生当年革命的时候, 对清那拉氏进行的斗争,就不是兄弟之争;对袁世凯的讨伐,就不是兄弟之争。如果说是兄弟之争,孙中山先生是不会同意的。对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不能不表示它的严肃性。说是兄弟之争,如果把蒋介石朝廷和一切死硬派也包括进去,就失掉了它的严肃性。”

会议于当晚 10 时 20 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