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周原的遗迹

最近陕西岐山的凤雏村及扶风召陈村分别有周初的大型建筑出土,几乎可说是“緜”诗的注解。岐山凤雏村建筑遗址的时代,由于有祭祀殷王帝乙与太甲及记载殷王来田猎的卜辞,可以肯定这组建筑的始建年代当在武王克商以前,其下限则由出土陶鬲的形制,知道可以晚到西周晚期。遗留木柱的碳十四测定年代是西元前 1095±90 年,正是商代末季。是以凤雏村的建筑基址当在周人在灭商以前建设的都邑。文王武王的都邑在丰镐地区,岐山一带是古公亶父以来周人所都。后来纵然迁都,此地仍保留了若干建筑。凤雏村的早周遗址,应可反映太王、王季时代大型建筑的情形(图版 1)(周原考古队,1979:34;王恩田,1981:77—78)。

这个宫殿遗址的房基占地 1469 平方公尺,以门道前堂和过廊构成中轴线,东西两边配置门房厢房,左右对称,整齐有序。堂前有大院子,由三列

台阶登堂。左右各有台阶二组登东西回廊,堂后有过廊通后室,过廊两侧为东西两小院。前堂是主体建筑,台基最高面宽六间,道长 17.2 公尺,进深三

间。宽 6.1 公尺。台基夯土筑实,但北壁用土坯砌成,上涂三合土,用以保

护堂基。后室五间,面宽 23 公尺,进深 3.1 公尺,有走廊,地面为三合土灰浆面,后室后檐墙和东西两厢的北面山墙连接为一体。整个建筑的四面墙连接不断,堡中门门道切开。东西厢各有八室南北排列东西对称,前檐也有走廊,厢房地面也有三合土灰浆面(图 9)。全部建筑有良好的排水设施,台基下有陶管构成的水道,或用河卵石砌成。所有台檐外面均有散水沟或散水面,台基以夯土筑实,隔墙则是分层夯实。墙面以三合土装饰(周原考古队, 1979:27—32)。

根据柱洞位置、屋顶芦苇束印痕,以及屋瓦残片,这一建筑大致可复原为一组整体的院落,前堂悬山顶或四阿顶,后室及两庑单坡顶或两坡顶,接合处连结不断,屋顶用苇束紧挨排列,屋脊用瓦,可注意到的特色为:①用散水管及散水面,处理排水和防水,以适应黄土湿陷的问题。②夯土墙和垛泥墙都有残段,前者用版筑;后者用草拌泥层层垛起,不齐的地方用砍刀削平,《诗经》“緜”所谓“削屡冯冯”,可能即形容砍削泥墙的工作。③已有土坯砖,用湿软草泥填入模中,刮平脱模晾干使用。最初可能用于填补夯土墙的空隙,后来转化为单独砌墙。④大量使用砂浆抹面,几乎全部台基、地面、墙面、屋顶内外都抹有灰面。古代的垩用蜃灰,但如此大量使用的灰面,恐不能仅靠蜃灰,可能已有烧石灰的技术。⑤屋顶用苇来代替椽子及望板,逐条紧压,苇内外都抹草泥。⑥出土了至今所知中国最早的陶瓦,数量不多,可能只用于屋脊檐口及天沟附近。瓦有阴阳板瓦及筒瓦。若干瓦上有环或瓦钉。⑦遗址中发现不少玉石或蚌壳制装饰物,可能是建筑装饰。⑧整个建筑构成四合院的基本特点,开后世中国建筑最正统的布局(图 10)(傅熹年,1981;杨鸿勋,1981:23—29)。

结合文献及金文资料,王恩田以为凤雏村建筑各部分都可与古史记载的建筑名称,如屏、门、塾、中庭、大室、东西庭、寝、闱、厢、阙、庑等等若合符节。他并由建筑的体制及尺寸推测,认为凤雏村的建筑虽建于商末, 应是周王王室的宫殿(王恩田,1981)。是以凤雏村的建筑遗址颇堪证实《诗经》“緜”所描述古公亶父统治岐下的景象。

在这个基址出土的遗物,以卜甲卜骨最多,约一万七千多片。

图 9 凤雏甲组建筑平面图

图 10 凤雏甲组建筑复原图

其他器物有:陶鬲、陶罐,均具绳纹,为西周早期常见之物。瓷豆、瓷罍,均已施有薄釉。铜器包括铜泡、铜镞、铜片。有铜渣,显示铸铜工作在本地进行,玉石器制作精美,刻有几何花纹。蚌饰有蚌泡、蚌镞等。其中瓷器的出现,最有意义(周原考古队,1979:32—33)。

岐山京当,扶风法门、黄堆一带是一个面积广大内涵丰富的西周遗址, 北以岐山为界,东至扶风的黄堆,西至岐阳堡,南至扶风法门,东西宽约三公里,南北长约五公里,除了凤雏的宫室遗址外,还在召陈发现西周中期的大型宫室遗址,其时代较晚,此处不宜赘及。两大基址的中间,另有数处有散水面,当也曾有建筑,似是早周都城岐邑的宫室宗庙分布区。在附近还发

现西周制骨、冶铜、制陶作坊,平民居住遗址,及早至西周的墓葬群。制骨场出土数以万

图 11 周原遗址扶内地区青铜器出土地点示意图

图 12 周原卜辞

计的骨料,制陶作坊出土陶范,铸铜作坊出土大量铜渣。在这个范围内,历来出土了千余件西周青铜器,近年来出土的遗址及窖藏也极多(图 11)。这个地区在太王时代固是都邑,文王迁都丰邑以后,岐邑的地位仍很重要,陈梦家以为先秦文献中的周以及西周铜器铭文中的周,事实上仍指岐周。大约直到平王东迁以后,岐邑始沦落为秦人与戎人争战之地(陈梦家,1955A:139

—142;陈全方,1979:4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