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先念联名上书:国民经济比例失调严
重,必烦进行调整!邓小平和李先念请陈云再次出掌经济工作
我国国民经济经过十年动乱,处于崩溃的边缘。粉碎“四人帮”后,许多同志急干旱日恢复被破坏了的国民经济,尽快赶上世界发展水平,却忽视了现实的客观条件,纷纷要求“大于快上”。
1978 年 2 月 26 日到 3 月 5 日,五届人大一次会议在北京举行。这次会
议通过的《十年规划纲要》提出,从 1978 年到 1985 年,要新建和续建 120
个大项目,其中有 10 大钢铁基地,9 大有色金“属基地,8 大煤炭基地, 10 大油气田, 30 个大电站,6 条铁路新干线,5 个重点港口,全国基建投资竟相当于过去 28 年的总和!当时省事的说法是要搞 10 个鞍钢、10 个大庆。
1978 年同外国签订了 22 个大项目,初步估计,把这些项目全部建成,大约
需要 600 亿人民币,其中光宝钢 1 项就 200 亿。
一个身染沉疴的病人,本来就虚弱得很,再给下上一贴虎狼药,其情可知。“洋跃进”就是如此,它大大加剧了国民经济的比例失调和财政困难的严重情况。
1979 年 2 月 17 日,为了打击越南的侵略气焰,惩罚其对中国的挑衅,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起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这是完全正当的。但是,战争是很花钱的,这次作战时间虽然不长,但其开销对财政仍然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三中全会后,国务院讨论国民经济年度计划时,感到问题很多,难以确
定下来。邓小平同当时主持财经工作的李先念商量,建议国务院成立一个财经委员会,请陈云出来当主任,主持全国财经工作。
李先念从 50 年代以来一直在财经部门担任领导工作。他对陈云是很佩服的。常常对人说:“我一生有两个教师,一个是徐帅,教会我打仗;一个是陈云,教会我管经济。”他同意邓小平的意见,并且主动说,他给陈云当助手,任副主任。
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通过了这个提议。
1979 年 3 月 14 日,中共中央决定在国务院设立财政经济委员会,作为研究制订财经工作的方针政策和决定财经工作大事的决策机关。财经委员会组成人员是:陈云、李先念、姚依林、余秋里、王震、谷牧、薄一波、王任重、陈国栋、康世恩、张劲夫、金明,共 12 人,几乎都是建国后财经部门的领导人,陈云担任了财经委员会主任,李先念为副主任,姚依林任秘书长。这个决定,7 月 1 日交由五届人大常委会第九次会议通过,在五届人大二次会议上,陈云还当选为国务院副总理。
3 月 14 日,陈云同李先念商讨了财经工作以后,两人联名给中共中央写了一封信,提出了对财经工作的几点意见:
第一,前进的步子要稳。不要再折腾,必须避免反复和出现大的“马鞍形”。
第二,从长期来看,国民经济能做到按比例发展就是最快速度。
第三,现在的国民经济是没有综合平衡的。比例失调的情况是相当严重的。
第四,要有两三年调整时期,才能把各方面的比例失调情况大体上调整过来。
第五,钢的指标必须可靠。钢的发展方向,不仅要重数量,而且更要重质量。要着重调整我国所需要的各种钢材之间的比例关系。钢的发展速度, 要照顾到各行各业包括农业、轻工业、其他重工业、交通运输业、文教、卫生、城市住宅建设、环境保护等的发展的比例关系。由于钢的基建周期长, 不仅要制订 5 至 7 年计划,而且要制订直到 2000 年的计划。
第六,借外债必须充分考虑还本付总的支付能力,考虑国内投资能力, 做到基本上循序进行。
这封信根据按比例发展经济的要求,指出了当时经济形势不稳的根源在于比例失调,提出要用两三年的时间进行经济调整。这样,实际上是提出了国务院财经委员会的施政方针。
3 月 21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陈云在会议上根据他和李先念商定的
几点意见,更具体地提出,要用两三年的时间,最好 3 年,来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
陈云提出调整,主要是根据他对于国情的了解,对马克思主义关于按比例发展经济的理解。
建国以后经济工作的错误主要是“左”的错误,急躁冒进,不顾国家财力物力的情况。陈云在这个讲话中说,讲实事求是,先要把“实事”搞清楚, 不搞清楚这一点,什么事情也搞不好。这个“实事”就是,9 亿多人口, 80
%在农村,革命胜利 30 年了还有要饭的,需要改善生活。
陈云提出,一方面我们还很穷,另一方面要搞现代化,这是一个矛盾。人口多,要提高生活水平不容易;搞现代化用人少,就业难。我们只能在这种矛盾中搞四化。这样的现实情况,就是我们制定建设蓝图的出发点。中国跟外国的情况,在这一点是不同的,所以我们搞建设必须把农业考虑进去, 所谓按比例,最主要的就是按这个比例,这是一个根本问题。
陈云不客气地批评说,许多办工业、办商业的同志不大考虑这个问题。按比例发展是现代社会化大生产的要求,在马克思主义原理中这种论述
本来是很明白的。陈云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深有感触。他明确地说,按比例发展是最快的速度。过去说指标上去是马克思主义,指标下来是修正主义, 这个说法不对。踏步也可能是马克思主义。
过去的所谓快,大多数时候是钢铁单兵突进。陈云多次在这个问题上表示异议,也多次因此遭到不公正的批评。一些人甚至形成了一种错误印象, 觉得陈云似乎专门主张少搞点钢。陈云说:“共产党员谁不想多搞一点钢? 过去似乎我是专门主张少搞钢的,而且似乎愈少愈好。哪有这样的事!我也希望多搞一点钢,问题是搞得到搞不到。”
他说,单纯突出钢,这一点,我们犯过错误,证明不能持久。钢太突出, 就挤了别的工业,挤了别的事业。
那时候,冶金部提出引进设想,想靠引进克服国内技术、设备、原材料的限制,发展钢铁工业,表现出一幅典型的“洋跃进”架势。
陈云没有指责他们,只是说,这个设想他看了,冶金部也是好心,想要多搞,可以理解。冶金部一是把问题看简单了,二是看孤立了。
想靠借钱买一个现代化,陈云说,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他讲,旧社会, 我在上海呆过,钱庄、银行贷款,要经过好多调查,确有偿还能力,才借给你。现在借外国人那么多钱,究竟靠得住靠不住?外国商人说借钱给你,有真有假,这件事也不要看得太简单。
他在别的场合也曾讲过,资本家贷款,总是你生意好的时候他找上门, 你生意不好的时候人家就要逼债,这是“大晴天借伞”的买卖。
陈云辽分析说,借外国人的钱,把钢铁的发展都包下来,把冶金机械制造也包下来,所有借款都要由人民银行担保,究竟需要多少钱,没有很好计算。那么大的引进,国内要多少投资,也没有计算。你一家把投资占了,别人怎么办?冶金部提出不拖别人的后腿,实际上不可能,搞那么大的建设规模,那么高的速度,别的工业配合不上。
陈云根据国情和从按比例发展的要求,明确指出,国民经济比例夫调的情况相当严重,要用两三年,最好是 3 年的时间,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
对比例失调发生的原因,陈云主要讲了两条:
一是当时基本建设规模太大,光大的项目上了 1700 多个,小的几万个。还有个原因就是还“文化大革命”的欠帐。 “文化大革命”中的军管时期,将军们管经济,有些人经验少,胆子大,
他们说搞什么就搞什么。结果,只管上项目,不管配套不配套,“骨头”和“肉”,“骨头”搞起来了,“肉”欠了帐。
陈云说,调整的目的,就是要达到按比例,能比较按比例地前进。重点企业、城镇工业、社办工业,各方面都大体安置下来。
陈云主张赶快下决心,搞不了的要丢掉一批,勉强搞起来,没有燃料、动力,没有原料、材料,还是白搞。
陈云同意当时余秋里等人的意见,要让先进企业“吃饱”,地方工业、社办工业,如果同大工业争原料,争电力,也要下来。搞“三个人饭五个人吃”,不能持久。
另一方面他考虑到国家的具体情况,不主张搞“一刀切”。他认为,我们国家,先进的企业、落后的企业并存的局面,要在一个相当长时期内存在。否则,容纳不了那么多就业人员,有人就要闹事。
当时,根据陈云和李先念的意见,有关部门正在商讨 2000 年的钢产量指标。冶金部想通过大规模引进,搞快一点。
陈三主张要看实际,说那时能够达到 8000 万吨就不错了。他诙谐地说,
我这个话大有“机会主义”的味道。问题是, 1985 年搞到 6000 万吨钢根
本做不到。我说 2000 年搞到 8000 万吨钢,是冒叫一声,但也有点根据。因
为平均每年增加 200 万吨,或者多一点,就不算少。如果将来超过 8000 万吨, 或者超过很多,阿弥陀佛!如果达不到,稍微少一点我也满意。我不光看你那个数目字,钢要好钢,品种要全。
由于陈云建国后长期领导财经工作,他在这方面的才能是党内外公认的,在国际上都有影响。但陈云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忘乎所以。他深知经济工作的复杂艰难。
在这次会上他提出,要他当国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主任,是有问题的。他认为自己承担这样的工作,体力上完全不行。那时陈云虽然经过长期休养, 身体状况有好转。但仍很虚弱,每周只能工作两个半天。另一方面,他自谦自已经验还很有限,说解放初期的经济规模比现在小多了,现在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复杂的情况,应付不了。
他还坦诚地为过去经济工作的一些决策承担了责任,说: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好,也有很多反面教训。156 项中,三门峡工程是经过我手的,就不能说是成功的,是一次失败的教训。我要有自知之明。要我做工作,我只能做
我认为最必要的工作,只能量力而行。
陈云讲话后,邓小平发言,表示完全支持陈云有关经济工作的意见;他说,中心的任务是 3 年调整。这是一个大方针、大政策。这次调整,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很大的决心是搞不成的。首先要有决心,东照顾、西照顾不行, 决心很大才能够干成。这次提 3 年调整非常好。邓小平还说,陈云提出 2000
年搞 8000 万吨钢有道理。过去提以粮为纲、以钢为纲,是到了该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了。钢多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不光决定于钢。精密的东西多,用的材料就少。钢铁工业的水平,也不光是由数量决定的,还要看质量、品种、规格。把钢的指标压下来,把包袱卸下来,就可以有力量去搞别的东西了。钢铁要抓质量,抓尖端的,搞得好, 8000 万吨
钢,并不一定比 2 亿吨质量差,品种、规格少的钢的作用小。
1979 年 3 月 25 日,人民大会堂新疆厅。陈云走马上任,主持了国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成立的第一次会议。12 个委员,除了王震请假,都到了。
陈云在这次会上,对财经委员会的工作讲了几点意见: 第一点,协力同心,相互合作。
陈云说,财经工作问题很多,工业、农业、交通、运输,老百姓的吃饭、穿衣等等,多种多样的问题,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看法。怎么处理法,意见会有不同,但只不过是意见不同罢了。我看意见不同也是好事情,那怕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可以的。辩论总可以搞清楚一些问题,经过比较,就可以看出哪一种意见好,取得一致看法,没有比较,不好。
第二点,调整,搞四个现代化。
陈云说,调整,就是步伐调整调整,该踏步的踏步,该下的下,该快马加鞭的快马加鞭。目的是为了前进,为了搞四个现代化。
第三点,要参加 4 月 5 日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文化大革命”后,问题一大堆。三年困难时期下乡的城镇人口要求回
去,“文化大革命”期间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也要求返城就业,一些城市还发生游行和冲击政府机关的事情,闹得很厉害。冤假错案平反的人要退赔、补发工资,城市人口要求改善多年积累下来的住房困难问题,两地分居的人要求团聚,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关系到人民的切身利益,关系到政治局势的稳定。这次中央工作会议要讨论面临的经济问题。
陈云说,这次工作会议,我估计问题很多,一个星期开得完吗?各部有各部的意见,地方有地方的意见,要发扬经济民主,让大家讲,听就是了。我看有很多实际问题,这次会议至少要理出几个重要的问题来。比如, 2000
万人的就业问题。这回调整和 60 年代初期的调整下一样,那时可以下放人
员,这次不能下放。在农场劳动的知识青年,有的地方一个月 32 元, 44 元,比农民高得多了。他们都要回城市,回到父母身边,大体上办不到,要说服教育。请愿,冲办公室,不行。要有民主,还要守法。民主是必须的, 守法也是必须的。没有这两条,我们一事无成。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主要讨论经济问题,要不要讨论民主和法制问题?恐怕要讨论一下。一个外国人说, 中国的“民主墙”问题是次要的,真正的问题是农民间题。现在有些农民还吃不饱饭,再过一二十年,若还是这个样子,那时支部书记会带领农民进城要饭吃。延安时期就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你说不准要饭,他说共产党没讲过不准要饭,毛主席说过不准要饭吗?中央工作会议可能要争论一些问题。安排 2000 万人就业,增加城市人口居住面积,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等等,
这些属于还欠帐。城市建设经费过去是 1.5%,后来不到 1%。第四点,找一些较年轻的干部,到财经委员会工作。
财经委员会的成员,都是建国以后在综合机关做财经工作的,虽然经济工作的经验很丰富,但他们此时最年轻的也有 62 岁了,大一点的已经 70 多岁。陈云感到,要领导全国的经济调整工作,这种状况是有问题的。
陈云说,我们这些人都快要“告老还乡”了,解放时,我 48 岁。那时, 可以三班倒、四班倒,上午,下午开会,晚上同周总理谈,午夜去找毛主席, 安排得满满的。现在我一个星期只能工作两个半天,多了不行。如果还要那样子,无非是向“八宝山”开快车就是了。
陈云要求找来的年轻干部要有一点工作经验,人数也不要多。这些人不是当秘书,而是在当“后排议员”参与讨论问题,参与决定大政方针的事。他还说,培养这样的人,我看很有必要。
第五点,要注意粮食。
始终关注粮食问题,这是陈云领导经济工作的一个特点。对于一个拥有近 10 亿人口的大国,粮食问题不是一般的经济问题,也是关系重大的政治问题。
陈云强调,粮食一定要有人管,这是周总理早已定了的。我看这个问题要注意。钢铁是硬的,我看粮食更硬。要进口一些粮食。一方面地方不要靠中央,一方面中央手里还要抓一点粮食。
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筹划、组织,明确了方针,组建了机构,陈云又一次领导了大规模的卓有成效的经济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