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分散现象，一统财政经济

几番金融物价的斗争，我们都胜利了。但是，这仍旧是暂时的，隐忧还没有完全消除。这里的要害问题是，财政经济没有统一起来，收支脱节，中央财政缺乏坚实的基础，随时有出问题的可能。因此， 1950 年初，物价逐步稳定之后，统一全国财政经济的工作即开始全面铺开。

严格地说，统一全国财政经济的工作是从 1950 年 3 月开始的。但事实上，进关后不久，在稳定物价的过程中，陈云即对这个问题予以了高度重视。上海财经会议上，陈云首先提出了统一支出的问题。当时在支出中占首位的是军事费用，过去各根据地被长期分割，被迫各自为战，军队的费用都是由各根据地负担的，随着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各根据地相继统一，野战军也都离开了原来的根据地，此时，如果仍要各根据地负担原来野战军的费用，长途调运，必然造成巨大的浪费。因此，军队的费用必须由中央统一支付。

要统一支出，首先必须统一货币发行。1948 年 12 月，中国人民银行成立后，中央决定以人民币为各解放区的本位币。陈云认为，中央即已确定人民币为各解放区的本位币，必须由中央集中统一发行，各个地区的地方货币即不再增加新的发行，各地所需要的货币量，一律由中央决定，统一发行人民币解决。人民币作为本位币在全国流通（群众称为长腿钞票），各地区原发行的地方市与人民币规定合理的比价，只准在本地区流通（群众称为短腿钞票）。这样，即解决了解放区的币制问题，货币的发行又抵顶了一部分财政支出。

为在短期内解决好货币的统一发行问题，陈云指定中时委的曹菊如（原东北人民银行行长）专责掌管解放区货币流通的需要量，并要分别计算新解放区的货币流通需要量和国营贸易公司收购工农业产品的货币需要量，依此及时地计算出货币的发行量，以便既准确又及时地决定货币的发行。

当时有人曾经提出，两广、西南可以另发钞禀，以使后方物价稳定。陈云坚决反对这种主张。他认为：“这种票子与人民币比价假如不变，等于是一种票子：假如常常变动，则对前方的物资供应会发生很大问题。”

他还说：“现在决定一切的是部队打胜仗，我们所有的工作都必须是为了战争的胜利，现在是大兵团作战，需要发的票子很多，不是抗战时期的那种小局面了。所以，像抗战时期那样，发几种票子，既可照顾后方，又可照顾前方的办法，已经不再适用。”

在上海会议上，陈云还提出了对重要物资进行统一调拔的问题，这对当时稳定全国的物价是极为重要的，也得到了大多数地区的同意。

但是，只有统一的支出和重要物资的统一调拨是不够的，没有统一的收入，这两种统一都是空的。在没有统一收入的情况下，支出只能靠发钞票，而多发钞票必然会导致物价不断上涨。因此，要使全国的经济发展有一个稳定的基础，中央必须要有统一的收入。统一全国的支出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的，但要统一收入就难了。各地区各自为政早已习惯了，现在要把财权上交，一时很难转过弯来。为此，陈云做了大量的工作。

例如， 1949 年 12 月，陈云提出实行财政、税收、公粮、贸易及各主要经济部门管理的基本统一，很多人都不大理解。当时，华东财委的同志即来电提出，实行财政经济基本统一管理时，下级的同志可能产生一时不关心收入，只伸手向上要的情况。对此，陈云复电指出，“你们预见此点是完全

正确的。但只要我们反复说明统一与分散的利害得失，说明革命者的责任，并保证下级的开支，那未，预防和克服下级消极情绪是完全可能的。我们迫切希望你们在这次华东财政会议上，说服各地同志，既交出权利，又勇于负责，以此精神共渡难局。”

在这封以他和薄一波的名义复华东财委并发中南、西南、西北等大区财委的电报中，陈云还分析了统一的利弊和理由。他说目前许多地区是新解放区，实行财政、税收、公粮、贸易及各主要经济部门管理的基本统一，在工作进度上是带跃进性的，一定有许多困难。但从客观情况看来，如不作基本统一，则困难程度、为害之烈将更大。其理由如下：

（甲）支出方面。五六百万主力部队与大行政区直属部队是必须按月由中央（通过大行政区）开支的，其开支到今天为止主要靠货币发行。

（乙）收入方面。公粮、税收均在县、市、省的手里，收的多寡迟早，中央无法确实掌握，而公粮变卖及现金税收，又恰恰是今后按月按季回笼货币的主要手段。

（丙）关内市制已统一，汇兑、交通已畅通，一遇金融、物价风潮，必然牵动全国，除东北外无一地区能自保。

当时，各部门、各机关的高级干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财政困难不太了解；因此，各有各的想法，例如，有的地方开的预算大大，在恢复经济和建设计划中，不分先后和轻重缀急，什么都想干。军队干部则因前线生活常难保证，而埋怨说“既很穷，为什么养 900 多万人”。地方干部则说“公粮、税收任务大重”。个别余粮省份干部说“公粮不宜调往大城市”，要求留在本省。这些混乱的认识，都是统一财经的思想障碍。陈云认为，产生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于中财委没有及时向他们通报财经困难的情况。因此，他决定，采取“通气”的办法，从 1950 年 1 月份起，每一旬、半月、或一月，由中财委发通报一次，报道财经要闻，使军队和地方的领导人员知道财经情况以便交换意见，统一看法。

中财委发的通报，许多是陈云亲自起草的，这些报道，在统一认识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例如， 1950 年 2 月 1 日，陈云在他起草的给中央的一则财经旬报中即

指出：“自人民币发行以来，到目前为止，共发 4.1 万亿元。每月发行的新

钞票依当时的物价计算，总值是 214 亿斤小米。这 4.1 万亿元钞票，因为贬

值，现在只值 49 亿斤小米。即是说，通货贬值中，人民损失了 165 亿斤小米，

等于抗战前银洋 8. 25 亿元。为时只有一年即损失这么多，是一个极大的数字。这是人民生活水平降低的一个具体材料。这样下去人民将很难支持。” 这就是说，中央财政靠发钞票过日子的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中央必须有统一的财权、财力。

在同一则旬报中，陈云还指出：“去年夏秋冬，军政人员大增，但是征粮未到时间，新解放区税款又收得少而慢，加之自去年 1211 全国财粮税收统

一后，到今年 2 月这 3 个月，因为要先保证下面开支，才能将粮、税统收上

来，因而支出与发行更多。这样做足必要的，但只能限于这 3 个月，不能再延长。否则，粮、税都在省、县之手，中央只出不进，金融物价必然发生大乱。”“3 月份实行粮、税及财政基本统筹，在解放不久的地区，是有困难的。但提早实行的困难小，为害小；如继续不统一，则困难大，为害大。”这些报道生动、明确，使人一看即感到，统一财政经济确实刻不容缓。

为了进一步统一认识， 195O 年 2 月，中财委又召开了全国财经会议。会上，陈云同志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他在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是有困难的，但是我们是有希望的。只要我们把力量集中起来，用于必要的地方，就完全可以办成几件大事。

会议期间，陈云还分别与各大区财委的领导进行了谈话。他首先找华东财委的同志谈话，直截了当地问：“统一是先统富的，还是先统穷的？”华东是全国比较富裕的地区，但解放初期，在稳定物价的过程中，接受全国的支援也最多。华东财委的同志对财政统一的重要性有很深的感受，因此，他们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先统富的。”富的地区首先赞成统一，穷的地区就更好做工作了。因此，会议在统一全国财经工作方面很快统一了认识。认识统一后， 1950 年 3 月，陈云为政务院起草了《关于统一国家财政

经济工作的决定》。《决定》对统一全国的财政经济工作作了 10 条规定： 1、成立全国编制委员会。以薄一波为主任，由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派聂

荣臻为副主任。各大行政区、省、大市均分设编制委员会，制订并颁布各级军政机关人员、马匹、车辆等编制。

2、成立全国仓库物资清理调配委员会，以陈云为主任，杨立三力副主任，各级首长亲自负责，指导清查仓库。

3、厉行节约。所有机关和公立学校，必须规定工作人员的数量及每个人员的工作任务。所有国家工厂和企业，除规定职工人数及生产的质与量外，必须实行原料消耗的定额制度，铲除囤积材料的浪费行为。

4、全国各地所收公粮，除地方附加粮外，全部归中央人民政府财政部统一调度使用。各省、市、县、区人民政府，非依粮食局支付命令，不得支取公粮。

5、除批准征收的地方税外，所有关税、盐税、货物税、工商税的一切收入，均归中央人民政府财政部统一调度使用。全国各大城市及各县如在 2 月底尚未建立国库者，统限于 3 月中建立好，井代理地方库业务。3 月份起所有税款逐日入库。

6、为了调节国内供求，组织对外贸易，有计划地供售物资和同笼货币，各地国营贸易机构业务范围的规定和物资的调动，均山中央人民政府贸易部统一负责。

7、国家所有的企业，分为三种，一是属于中央人民政府各部直接管理者；二是属于中央人民政府所有，暂时委托地方人民政府或军事机关管理者；三是划归地方人民政府或军事机关管理者。依此标准，责成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划清现有各类国有企业的管理责任，并制定对这些企业投资贷款的条例。一切公盲企业及合作社，均须依照中央人民政府财政部的规定，按时纳税。所有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经管的企业，均须将折旧主和利润的一部分，按期解缴中央人民政府财政部或地方政府。

8、指定人民银行为国家现金调度的总机构。国家银行应增设分支机构，代理国库，外汇牌价和外汇调度由人民银行统一管理。9、中央人民政府财政部必须保证军队与地方人民政府的开支及恢复人民经济所必需的投资。

10、凡不实行、不遵守上述各项规定者，即属破坏人民利益，违犯国家法纪，中央人民政府将制订适当的法律，给予必要制裁，来保障上述各项规定的严格实行。

3 月 3 日，政务院《关于统一国家财政经济工作的决定》发出后，3 月

10 日，陈云又为《人民日报》起草了《为什么要统一财政经济工作》的社论。对人们还有疑问的一些问题，如：统一管理是否会降低下级组织的积极性？把公粮提走，每个月发的经费是人民币，如果货币贬值，下级经费怎样维持？等等，进行了解释。

由于事先统一了认识，事后又作了细致的解释，统一财经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曾经四分五裂的中国，下到几个月的时间，就实现了财政经济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