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社会

阿多尔诺认为，“艺术作为一种精神劳动产品，就其本质而言，始终是一种社会事实”，③这是因为，艺术作品的题材、精神与内容均取自现实。在这种意义上，艺术始终是“对现实的潜在模仿”。但是，他同时又指出，艺术对现实的模仿仅仅是一种表象，在这个表象背后，艺术体现出一种否定的本质。艺术模仿现实是通过对现实的否定来实现的。在他看来，艺术之所以是社会的，是因为它所采取的立场直接与社会相对立。艺术的真理只有“拒绝与社会，与这个被统治的世界的认同”才能体现出来。为此，阿多尔诺对艺术与社会的关系作了如下概括：艺术必须成为“社会的反论”，“与社会现实彻底决裂”，成为一种“反对派的艺术”。

此外，他指出，在现代社会，由于交换价值成了普遍的原则，一切精神之物彻底物化并堕落成商品，文学艺术也受到垄断资本控制下的“文化工业” 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只有作为文化工业的对立面，不被社会的虚假需求所迷惑，不顺应现有的社会常规，蔑视所谓的“社会效用”，才可能通过它的单纯存在成为“自由的象征”。

阿多尔诺关于艺术与社会的关系的论述深刻地把资本主义文化的反社会性质提到了哲学的高度。他清醒地认识到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是不人道的。在资本主义奴役性的劳动分工下，人已沦为资本的奴隶，人的本质被分裂，其和谐的自然本性丧失殆尽，心灵被扭曲，人与人的关系也异化为赤裸裸的金钱交换关系。因此，艺术要维护人道主义传统和人的生存权利，就必须对那个社会加以否定，采取与其毫不妥协的批判立场。其次，阿多尔诺尖锐地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反文化、反艺术的本质。马克思曾批判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相敌对”。①在这种生产方式下，艺术作为一种社会劳动，不得不作为纯粹的商品出现在交换市场上。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文学和艺术更加沉重地被商品交换原则所控制，满足市场需要成为艺术生产的唯一目的。阿多尔诺确信：“只要艺术符合社会上存

① 阿多尔诺《文学札记》第 1 卷，法兰克福 1969 年，第 93 页。

② 阿多尔诺《文学札记》第 1 卷，法兰克提 1969 年，第 93 页。

③ 阿多尔诺《美学理论》，第 335 页。

① 《马恩全集》第 26 卷第 1 分册，第 296 页。

在的需求，它便在最宽广的范围内变成了一个为利润所操纵的行业。”②在西方社会文化工业的巨大压力下，真正的艺术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威胁而难以继续存在下去。要维护自己的生存权利，不被文化工业所吞噬，艺术无疑应当反对文化艺术的利润动机，反对流行的审美趣味。只有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纯洁性，艺术才不致于沦为资本主义商品原则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