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文因素与语言的关系

(一)语言与政治的关系

在各种因素中,对语言影响最大的还是政治。在过去,语言传播与帝国的兴衰,殖民地的发展关系十分密切。罗马帝国的发展使拉丁语得到极大的传播,当时分布的范围包括地中海周围的欧、亚、非三洲。罗马帝国崩溃后, 拉丁语也随之衰落,尽管它对拉丁语系的发展,基督教的传播,甚至对欧洲文艺复兴以后的科学与教育事业的发展都起过很大的作用①。但是,现在拉丁语已变成死亡语言。阿拉伯语原来使用于阿拉伯各王朝的建立,得以传遍西亚和北非,成为今天阿拉伯国家通用的语言。西班牙语在拉丁美洲;葡萄牙语在巴西、非洲一些国家;法语在中非与西非一些国家;英语在美国与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都是由于在这些国家实行殖民而把语言传播到那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德国的失败,领土的缩小,使德语在捷克境内及东普鲁士等地完全消失。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失败,朝鲜的独立, 台湾的回归祖国,使日语在其国土以外的分布区完全消失,也说明日本军国主义在这些地方实施的强迫日语教育的彻底失败。

政治的影响还表现在非洲各国目前面临的语言问题上。18、19 世纪,一些西方国家为殖民地在非洲大陆你争我夺,对非洲实行瓜分。因此,现在许多非洲国家的边界是帝国主义强加的产物,使语言既成为国家间的问题,也是严重的国内问题。

在国家内部,有的有好几种语言,有的只有一种语言。例如,印度、尼日利亚、瑞士都是多语言国家。其实多语言现象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普遍,如印度尼西亚、苏丹、扎伊尔和危地马拉也都是多语言国家。至于国内使用少数民族语言的人数达到多少才算是多语言国家?这很难确定。以巴西为例, 很多人认为巴西是说单一语言(葡萄牙语)的国家,葡萄牙语使用的人数占99%。但是在亚马孙河流域内当地的印第安人语言则有几十种。所以,从巴西具有的语种数量上看,它是多语言国家,但实际上是单一语言的国家。

在这些少数民族在政治上影响很小时,这种多语言现象往往被忽视。在南非,少数白人在政治上处于垄断地位,但在语言上只有少数人说英语,英语没能处于垄断地位。在危地马拉,只反映了说西班牙语人的地位,说印第安语的人数虽超过一半,但在国家事务上,说话的权利并不多。

(二)多语言国家

在多语言国家,人们对语言的地位和权利等问题十分敏感,对于实行某一种语言作为全国的语言往往采取抵制态度,他们怕自己的语言最后会被取代而消失。印度政府想使印地语成为共同用语,而实现语言统一的工作遭到抵制,在某些地区,甚至出现暴力反抗。在非洲,多种语言相混给国家的行政管理带来极大困难。特别具有多种语言,而缺少优势语言的情况下,选定一种语言作为官方语言,很容易引起民族和种族纠纷;而且有的民族学习另一种民族语言也有实际困难。摆脱原宗主国的语言,就会与这些发达国家的经济、文化联系遭到削弱,甚至影响与世界其他国家的联系。可是,保留原宗主国的语言,会遇到众多的群众学习一种相距甚远的语言的困难,同时也

① 当时大学教学、科学家用语都是拉丁语。这对于学习和继承古希腊、古罗马用拉丁语记载下来的文献有

很大的方便,对欧洲各国学者之间科学交流起到积极的作用。

影响本民族文化的发展,甚至使人民在心理上存在着,过去遭受殖民主义统治的痛苦的历史还要继续下去。而这种困境往往与很多问题纠缠在一起,加重了决策的困难。

(三)单一语言国家

单一语言国家,在欧洲有瑞典、丹麦、波兰等,亚洲有朝鲜、科威特、日本等,非洲的埃及等,拉丁美洲的古巴、乌拉圭等。其实,很难达到在一个国家纯粹使用单一语言,像瑞典有少量拉普语,日本有极少量的虾夷人用的阿伊努语,丹麦有极少数人说德语。这类国家由于语言统一,不仅不会发生多语言国家那些由于语言问题引起的种种纠纷,同时,由于语言这一重要的文化特征的一致而带来的思想上的向心力,对国家统一与发展是一种潜在的力量。

(四)移民与语言的关系

移民对语言的分布的影响,除了该语言的分布范围之外,还由于各种人文因素的影响而产生一些其他效果。当移民人数不多,或者移民不再继续扩大时,则移民便居住在四周与其语言不同的语言环境中。而说该语言的人, 如果由于聚居和一定的人数形成较强的内聚力,结果在此社会环境里形成的语言“避难所”中,该语言集团的语言岛不仅能长期存在下去,而更重要的是由于与其原母语地区脱离而很少继续联系,在原母语继续发展时,这里却维持原状,处于停滞状态,形成“化石”语言。突出的例子是在美国阿巴拉契亚山区南部的奥萨克(Ozark)所说的英语比英国广播公司的播音员更接近于伊丽莎白时代的英语。在今天,要寻找 19 世纪的波兰语和乌克兰语,并不

在波兰和乌克兰,而是要到 19 世纪迁移到美国的得克萨斯的波兰人移民后裔与加拿大的萨斯喀彻温省的乌克兰移民后裔的社区才能找到。在我国,由于满族语言已基本上不再使用,要研究满语,除去在书本上寻找以外,活的口语需到与满族起源地相距数千里之外的新疆伊犁地区的锡伯语中去寻找。这是因为锡伯族所用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中的满-通古斯语的一个分支,与满语十分接近。锡伯族在东北很早被编入八旗。在 1764 年有 1016 人携带家属约

2000 人到新疆戍边,在伊犁河流域屯田驻守。由于这种原因,该语言在那里被保留下来,成为岛状分布。

在当地语言格局已基本定型,如果移民的数量又不多,结果新来移民与当地原居民形成杂居的情况下,移民的语言很难长期保存下去,往往经过一段时期以后就被当地语言所取代。例如,美国虽然中后期移民中很多并不是以英语为母语的民族,但这些人很快接受英语。表现在宗教方面与原有民族的联系超过了语言方面的联系。以移居美国的华人来说,尽管很多人居住在华人社区的唐人街,往往第一代的移民大多数以汉语为主要语言,第二代则大多是汉语与英语混合使用,到第三代已使汉语退居次要地位,甚至已不能用汉语交谈。这与东南亚的华人情况有很大不同。东南亚的华人由于在那里居住的历史悠久,人数多,形成自己的社区,并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等,所以其语言能继续保持下来。

(五)民族和社会与语言的关系

在语言中,由于民族与社会的原因而使同一种语言在使用中产生差异。美国人口中有 10%以上是黑人。这些黑人是过去被殖民主义者贩卖到那里的黑奴的后裔。尽管南北战争后,南方的黑奴得到解放,但在社会上仍然受不同程度歧视。在城市中,黑人大都聚居在一起,所受的教育亦比较少,加上

他们从事的职业范围不广,成为相对独立的社会集团。在语言上,由于长期的社会地位低,受教育机会少,活动范围狭窄,以致形成一种特殊的语言, 一股称为黑人英语。这种语言被一些语言学家当作非标准语言而不予考虑。实际上,这是一种美国英语南方方言与一种非洲语言变体的混合物。这种特殊语言似乎是,从早期种植园中从事劳动的奴隶使用的洋泾浜式的特殊英语发展而来的。说这种英语的黑人也许占现在美国黑人的 80%。这种英语只能在黑人聚居区听到,而且也只有他们才能听懂。例如:

He is a nice litter girl.黑人英语中第三人称代词他与她不分; Mehelp you?这句话中人称代词的主格与宾格没有区别;

Ray sister she gota new doll baby.这句话中名词所有格上与英语文法不一致。

可见,其语法与英语有明显区别。这种情况,在美国的学校中,往往作为错误的例证,而不当作一种单独的语组来对待,更不承认这是黑人对美国英语发展上的贡献。

在日本,由于社会等级影响很深,人的举止行动与语言的使用十分重要。每种场合都有一定的语言使用规则。例如,日语中用来代表第一人称单数的我就有 45 个之多。其中不少只限于在地域性方言中使用,在标准式的谈话中

使用的“我”有 10 多个,这些都在课堂教育中予以讲授,在广播中正式使用。这些字的使用则依场合不同而不同。例如:

chin,只有日皇在正式场合使用; baku 和 ore,只限男性使用; watashi,只限地位高的妇女使用;

atashi,只有地位低的妇女使用,等等。

在说话中这些用词的变化反映和证实说话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和身份。

(六)混合语(Lingua Franca)

语言是人们交流思想的工具,可是操不同语言的人则很难交谈。在语言复杂而又需要相互交谈的情况下,要让人们学会多种语言是困难的。但是, 历史上却出现一种混合语。在中世纪,阿拉伯人被迫退出伊比利亚半岛,并且欧洲人打破了阿拉伯人对东方贸易的垄断地位,使地中海的商业活动迅速繁荣起来。欧洲南部的商人(法国南部及其附近的意大利的商人)发现他们发展贸易的好条件。所以法国(法兰克人)商人沿着十字军东征路线,恢复了地中海东岸各城市的商业活力,在那里使用的是一种包括法语、意大利语、希腊语、西班牙语和当地阿拉伯语在内的混合语。这就是法兰克商人使用的混合语(Frankish langage)。虽然,这种时代已经过去,但当时混合语仍有它的痕迹,这个术语(lingua Fra-nca)依然使用。今天世界上仍保留着一些混合语。

在西非,现发展一种英语与西非语言的混合语,其使用的范围从塞拉利昂的弗里顿到尼日利亚的哈尔科特的沿岸港口。有人称此语言为西部海岸语

(Wes Kos)。当然,它是几内亚语系的一部分。斯瓦希里语是流行于东非的肯尼亚、乌干达、坦桑尼亚以及莫桑比克北部的混合语。斯瓦希里语虽然是一种班图语,但是受到东非阿拉伯商人带来的阿拉伯语很深的影响。豪萨语是一种通行于西非,位于撒哈拉沙漠以南的混合语。在加勒比海地区, 以英语为基础的混合语通行于周围非英语地区。在东南亚的汉语、南亚的商业马来语(Bazaar Malay)也起着混合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