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语言生态学
语言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我们可以从语言的词汇,语言的保存以及语言传播这三方面分别加以叙述。
(一)环境和词汇
在语言词汇中,不少是反映创造和使用这种语言的社会集团所生活的环境的。从前面英语所吸收的外来词汇中可以看出,很多是英国的自然环境中所不存在的事物和现象。这就说明词汇与环境的关系。为了能具体了解这方面的联系,另举一些例子。
我们知道,爱斯基摩人住在亚洲的东北部与北美洲的极北部纬度已进入北极圈。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是风雪迷漫,太阳在地平线上很低的特殊环境。爱斯基摩人在这里靠捕鱼与海豹等动物为生。他们的周围世界,特别在冬季, 雪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掩埋起来。在风的吹扬下,地面的雪堆的形态不断变化。眼前出现的是狂风卷起的雪片,一切都是动的,周围好像是无边无际的雪原, 分不清距离,看不出轮廓。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爱斯基摩人,缺乏通常的参考点来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与决定前进的方向,这样,他们的行动只有依靠雪堆的外貌、漂动的雪粒、呼啸的风、空气中的盐味、冰上的裂纹来识别方向,作为行动的参考。风的方向和气味(含盐与否)以及脚下对雪与冰的感觉当作向导。可以说,爱斯基摩人生活在没有天际的和靠听觉和嗅觉的环境中。在这种环境中,培养出他们对各类风雪、各种情况和各类海豹的感知, 因而相应地创造出许多词汇来表达这种感知。
在西班牙中部地形比较复杂,这里有低地,也有高山,形态各式各样。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卡斯蒂尔人于是在西班牙语(西班牙语是由卡斯蒂尔语演化而来的)中为各种地形创造出许多在其他语言中所没有的专门术语。例如:
pelado 意思是裸露的没有树木的高地; peloncilla 意思是裸露的圆锥高地; pena 意思是有尖锋突起的高地; picacho 意思是有山峰的高地;
pico 意思是指最高的山峰。
此外,值得指出的是 mesa,指的是平顶山。该词汇已变成地貌上的专门术语,被广泛接受;Cordillera,指的是一片面积较大的山地。该词由于西班牙人原来用以描述美国西部广大高原和山地带,现在却被当作该山地的名称,即科迪勒拉山系。
(二)环境对语言的保护作用
环境对语言还起着明显的保护作用。一种语言往往在受到强大语言集团的巨大压力,面临着被同化或被消灭的危险时,如果该语言找到某种特殊环境,避开了敌对语言压力而保存下来,这种环境就起着避难所的作用。这种环境有的是崎岖的山地,有的是特别寒冷或特别干旱的气候,有的是无法穿越的森林或大片沼泽地。这里条件恶劣,加上交通不便,不仅对征服者没有吸引力,而且与周围很少联系,导致强大集团的语言无法扩散进去。
山地的语言避难作用非常明显。高加索地区就是个突出的例子。那里面积不大,东西两面是黑海和里海,该地区有高山和深谷,山岭纵横交错,地形崎岖错落,形成著名的语言破碎带。该地区有印欧语系,高加索语系、乌
拉尔-阿尔泰语系。属于印欧语系的有奥塞特语、亚美尼亚语、俄罗斯语、库尔德语 4 种;高加索语系中有车臣语、卡巴尔达语、格鲁吉亚语等 6 种;乌
拉尔-阿尔泰语系中有鞑靼语、阿塞拜疆语、吉尔吉斯语等 7 种,总共有 17 种语言。其实有的语言中还包括一些方言。因此,该地称得上是活的语言博物馆。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有 4 种语言。中国的云南、贵州也是语言非常复杂的地区,苗、瑶、彝等族的语言就是在山林的保护下形成的。在南美洲的安第斯山地克丘亚语也是靠山地的保护而被保存下来的。
在气候方面,干旱的沙漠为南非的布什曼语和霍屯督语在班图语系的扩散影响下提供了保护。北极的寒冷为爱斯基摩语与拉普语提供了隔离条件。热带雨林使巴西亚马孙河流域还保存着一些过着石器时代生活的人的语言。在美国密西西比河下游路易斯安那州沼泽地区居住着卡真人,他们是法
国移民的后代。该地原是法国的殖民地,后来法国将这部分土地出售给美国。但是,住在该地区的法国人后裔由于受该地区水道纵横与大片沼泽形成的相对孤立的环境阻隔,使法国的语言与生活习惯在这一带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不过,这些环境条件提供给语言的保护所或避难所,在现代交通条件的影响下,正在发生变化。与外界往来增多,以及在外界物质与文化的影响下, 不仅使其社会发生变化,而且由于受外来语言影响,本身语言地位下降,甚至有被取代的危险。
(三)环境在语言传播中的作用
移居他地的人往往喜欢选择与其家乡环境条件相似的地方。印欧语系中的操日尔曼语的移民在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南非等国家和地区,爱在与家乡相似的温带气候环境居住。在闪-含语系的传播中,干旱气候既有利于它在亚非两洲的顺利发展,同时又成为进一步扩大的限制条件。原来居住于里海以北乌拉尔山以西地区的马扎尔人,在 9 世纪末开始向欧洲西部迁移, 尽管其迁移地区比较广泛,但是为了保留游牧生活习惯,他们选择欧洲草原最西端的匈牙利草原地区定居下来。因此,在语言分布上形成一个独特现象, 即在印欧语系的中间却出现一块操乌拉尔-阿尔泰语言的马扎尔人,匈牙利人。
马来-波利尼西亚语系的广泛分布,如果没有赤道两边盛行风向及海流的促进,则很难设想在辽阔的水域中的小岛,怎么会在语言上有着共同的起源。在南亚次大陆西北部的山口,为印欧语系中的雅利安人迁移到印度提供了方便。外来的雅利安人与当地的达罗毗荼人最后以半岛南部德干高原红色土与北部平原的黑土的界线作为两种语言的分界线。
山脉是交通上的障碍,它影响两边人员的往来,可成为语言上的分界线。喜马拉雅山成为印欧语系的印地语与汉藏语系的藏语传播上的巨大障碍。阿尔卑斯山在欧洲也是日尔曼语与拉丁语的分界线。挪威与瑞典在早先都属于北日尔曼语,两地语言差别并不大。以后的发展,特别是受到两国之间作为国界的斯堪的纳维亚山的影响,两国人员的往来减少,结果使语言的差距加大,终于分成两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