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长和他的父亲
陆安是大化派出所所长,是连续4年“大满贯”的优秀派出所长。每年年终总结会上,他和其他优秀所长、立功警察一样,都是披红挂彩,坐在大礼堂前排,然后上台接受市领导的嘉奖。
可是谁也不知道,陆所长家也有十分挠心的事。
那就是他老父亲的安置问题。
他父亲在北方老家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独居。
一提起老父亲,陆安心里就充满了感激。
陆安母亲过世得早,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将他拉扯大的。老家山村山高坡陡,耕地少得可怜,且单靠种点粮食卖不了几个钱,除了糊口,难得有几个“活”钱。老爹就这样苦熬苦打的供陆安念书。有时到镇上赶场,老爹就自带两个又冷又硬的窝窝头,花2角钱买碗热清汤泡着吃。有一次饭店的伙计说,清汤也得1元。老父舍不得。宁愿肯冷窝窝头……经过无数次劝说,老父在前年终于肯到南方这座小城与儿子一家生活。
陆安以为从此一块石头可以落地,不用牵挂在老家独居的老父亲了。
老父初来时确实是安乐的,但时间长了问题也就来了。
开初,老父每天早餐后,就出门到处逛,看看城里的稀奇事,日子过得还可以。后来,老父变得不爱逛街了。原因是,他感到城里有太多“禁区”。比如高消费场所,娱乐城、咖啡厅、酒楼,甚至连想逛逛公园也得买票。有一次他无意中走进了一家超市,自然他是不购物的,到离开时受了一番盘问。为此他感到城里约束太多,不自由。
老人不愿意儿子为自己的事费心,将这些不愉快的事窝在肚里。
最难办的是,陆安常常要在夜间值班或出警。这样家里就剩老父和儿媳妇,以及那个读小学2年级的小孙女。老父是老脑筋,按老家乡下的规矩,儿子不在时,翁媳是绝对不能共处一屋的。
陆安费了无数口舌,告诉父亲,您老都70冒头了,儿媳又是绝对的正派人,各住各的房间,什么事都没有。可老人说啥也不听,每当儿子夜间不在家,就卷个小铺盖在楼梯间打地铺,弄得陆安没了办法。同座楼的人也感到不可理解。
老父虽然没提出要回老家,但陆安看得出,老父日渐消瘦,只是为让儿子宽心,强装欢颜。
陆安想起了一位爱国诗人的诗句:“不自由,毋宁死”。他明白,老父亲待在城里,无疑等于坐牢。
他只好将老父亲又送回北方老家乡下。真是忠孝难两全呀!
陆安常常通过电话,向在村委会工作的幼时小伙伴陆小二了解父亲的生活状况。小二说:“不瞒你说吧,你父亲连说个话的亲人都没有,终日郁郁寡欢,从早到晚坐在门口石礅子上,有点天亮盼天黑的样子……”
陆安想了许多天,又不断和妻子商量解决的办法。妻子建议,不如买一套理发工具,让老爸学会帮人理发,这样有了精神寄托,又有了说话聊天的人,岂不快哉!陆安一拍大腿,一把搂过妻子,说,你真是智多星投胎转世也!
老父为了练手艺,开始时是免费帮人理发的。虽然手艺欠精,且有时将人家头发夹痛了,只是看在不花钱的份上,还是有村民来光顾的。后来老父提出要收费:每位3元,小童2元。这样,就没人光顾了。村民认为,同样要花钱,倒不如去光顾理发店了。
这个难题,让高兴了一阵子的陆安又犯难了。
想了许多天,陆安终于想出了一个点子。他请陆小二帮他做一点工作。那天,陆小二找到陆安爸,对他老人家说:每理一个头,就记一个名,不会写字的人就让按个指纹,村委会按每个头给陆安爸3元钱。理发的人不用花钱。
老爸又来了精神,起早贪黑地在门口树阴下摆摊迎客,脸上有了笑容,身子骨也明显比以前硬朗了。
其实,这“民政补助款”是陆安定期寄回去给陆小二的。
(原载《云南警察》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