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白道
这个地方邻近边陲,河道将大地切割成许多版块,鳌头镇就位于这样一个版块上。
水陆交通的发达,使鳌头成为各种商品集散地。你看,货物刚脱手的商人,在豪华酒家里,叼着支“红塔山”,大把大把地清点钞票。但同时,也有一些流浪乞讨者,沿街托钵。
夏日的太阳当顶,晒得大地泛起青烟。放眼望去,树木、楼宇都像在扭动。
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沿着发烫的街道缓缓而行。他慢慢走进一间快餐店,拿出4张皱巴巴的1元纸币,对既是老板同时又是掌厨人的汉子说:“饭要多点,肉菜少点。”
掌厨人用油腻腻的手接过4元钱,丢进盛钱的竹篓里,三下五除二盛了一些饭菜给老者。仿佛老者不是顾客,而是接受他施舍的人。
对此,老者却不在乎。他找了个座位,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饭市很旺,陆续有客进店吃饭。所有的座位都几乎坐满了客,唯独老者旁边的位子空着却没人去坐。人们投去鄙夷的目光。
鳌头镇上所有的人,对老者都不会感到陌生。从来没人问过老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有时,别人丢弃一些纸盒,易拉罐,老者会小心地捡起,拿到废品站换钱。
除了开饭时间,老者就到处闲逛,或坐到脏兮兮的小公园树阴下,眼睛半开半闭的养神。
在人们的眼中,老者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也从来不与人搭话。除了还会拿出几块钱买个盒饭“养命”,他什么都不会了。
人们都不回避他。有的人甚至拿他做掩护,就在他旁边进行违禁品交易。
夜间,老者就在小公园、菜市场或歇业后的灯光夜市露宿。那些地方,总有一些“盲流”聚集。那些人都说着“黑话”。“昨天红桃K造了一单大野!”“明天在龙须街口接甜豆!”“小心青竹标!”……繁杂的、乱糟糟的鳌头镇,成了吸毒贩毒者的天堂和乐园,经常有大宗的毒品,摇头丸,走私手机……在这里接头交货转运。
近半年来,城里的日报偶尔有关于鳌头镇的新闻。《观音肚里藏大麻,公安慧眼识破》,《10吨冰毒半成品,谎称洋酒混过关》……当公安人员恍如神兵天将,夜半在宾馆破门而入将毒贩制服时,毒贩们蒙了!他们简直不相信如此严密的布控会出纰漏。
“一定出了内鬼!”毒枭头目草木皆兵,在境外接连杀了几个他们认为是卧底的手下。
可是毒品交易依然屡屡被公安破获。
一次,老者被吸贩毒分子烂头炳认出。原来,几年前烂头炳染上吸毒恶习,为筹措毒资而伙同他人盗窃汽车。案发后,就是这位今日的老者去执行抓捕的。烂头炳听说这人叫周警官。
烂头炳悄悄对同伴说:“唉,你不知道,周警官当年可是雄姿英发的啊!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同伴却不像烂头炳那样头脑简单,他想得复杂多了。傍晚,他将尿撒进一盘饭里,递给当年的周警官。没想到,周警官用脏手连抓带扒,呼噜呼噜将饭全部吃掉,最后还将尿喝了,然后顺手将盘子往旁边一扔!
烂头炳他们哈哈笑着,再也没提起过周警官。
但不久以后,周警官就从鳌头镇消失了。他知道,再不走,肯定就没命了。
他悄悄潜回城里的家中。老伴都差一点认不出他了。
几年前,周警官从警官的岗位上退休了。后来,他得知鳌头岛上毒品、走私物品交易猖獗,而破案率又很低,于是决心深入虎穴,从内部将堡垒攻破。
不论老伴怎样苦劝,都没能阻止他。老伴叹了口气,说:“当了大半辈子警察,你还没当够呵?”
(原载《云南警察》2008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