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安防盗网的人家

临风新村——如今城里的居民住宅新区都时兴叫“村”，是拆除了一片旧民房兴建起来的。旧民房的房主都按原先的住房面积分到了楼层各异、面积不一的新房。各栋楼房的居民在入住之前，除了楼下总出入口安装防盗门，家家户户都进行了装修。当然啦，这装修费用自己决定，有花十万八万的，也有只花三五千元的。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几乎家家户户的阳台都安装了防盗网，而且有的还是不锈钢的。难怪许多漫画家一时间都获得了雷同的灵感——一个“笼”中人，把玩着一只笼中鸟。

然而新村第九栋的703房，却偏偏就没有装防盗网。远远望去，这座高8层，每层住4户的楼房，家家户户都整齐地安了防盗网，这703户就好像一个老人缺了一只门牙似的，相当显眼。

“哈，就那一户没有装防盗网！”许多路过这座楼的人都这样说。

这一户的户主叫汤真，是一位自己开间小铺经营的金银首饰匠。当今的人不但时兴穿金戴银，而且首饰的款式要迎合潮流，不断进行翻打、改装，或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上宝石、玉石、钻石……因此老汤的活总也干不完，于是只好在下班后带部分“散件”回家里接着干。

“家家都装防盗网了，就我们一家不装，将来叫贼光顾了，你后悔也就迟了！”老婆不知多少回这样在老汤耳边唠叨。

可老汤就总是戴着老花眼镜，对着那朵呼呼喷射的白炽的火焰，在赶他的活。老婆逼急了，他就说：“其实，家家户户都装了，不等于贼就销声匿迹了。你没听说吗？太平新村的一户人家，还不是让贼将防盗网锯开了，入屋作案！人人都装防盗网，唯我不装，这里面还有个心理学原理呢！”

老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有一个女儿，嫁到了省城。这次过年，丈夫出差，她带着三岁的儿子，准备回娘家来住个三五天。但一看家家户户都安上了防盗网，唯独娘家没安，感到太不安全了，于是不肯过夜就走。她爹也不留，一边干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说：“这也好，省得阿锦（女婿）要是提早回来找不到你！”

为了对付怪老头这脾气，老婆唯有采取“坚壁清野”的办法，将私房钱全部存入银行。她说：“要是真有贼入屋，损失了财物只是一个方面，更怕人的是，不被贼杀死也会被吓死，你等着这一天吧！”

可老汤就是天天忙着赶活，不予理会。

突然有天早晨，老汤这座楼有三户人家闹闹嚷嚷的，说是夜间遭贼光顾。经检查，发现贼竟然是用风焊机无声无息地将防盗网烧开入屋的。

老汤幸灾乐祸，将老婆拉到一边，说：“看见了吧！我们这里没安防盗网，做贼的就会想，这户人家要么就是很穷，没东西可偷，要么就是连装防盗网的钱都没有，贼还会光顾吗？”

老婆似乎觉得他这话也有点道理，不过总不敢苟同，也不想同他多争拗。

又过了些日子，一天早上，同住七楼的701户一大早就嚷嚷着昨夜遭了贼。老汤正感幸灾乐祸，妻子突然发现，贼是先进入他们家阳台，再弄开阳台的暗锁，“穿堂入室”取道他们家，开了门进入走廊，然后才将701户的窗户弄开入屋行窃的。老汤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忙示意老婆千万不要将贼经由他们家过去这事泄露出去。否则，701户的人不怨死我们才怪呢！

这一回，做贼的虽然大意，没有盗走汤家正在加工的金银首饰，但无异于“外星人到访”，着实让老汤捏了一大把汗。他暗暗寻思，做贼的得手一次，吃顺了嘴，还会有下一回。于是他决定不惜财力、时间，不怕麻烦安装防盗网了。他决定待到赶完这个旺季的活，就立即去请工人回来安装。

可是三月的一天，该市日报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社会新闻：

昨夜。临风新村九幢703户遭到盗贼入室行窃，户主汤真为了保住替客户加工的价值三万多元的金银玉石首饰，与盗贼搏斗并大声呼叫，不幸被盗贼用匕首刺中左胸，后来在送医院途中死亡；其妻和闻声而来的邻居合力围捕盗贼，盗贼在逃跑中，从7楼跌落楼下，当即毙命。其业已到手的全部首饰被悉数收回。

（原载《中国当代小小说名家名作·万家灯火卷》，主编曹德权、钟明冰，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