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人坡·志清伯

这是大西南边陲的一条沿石山开凿出来的山区公路。从鹰嘴崖到大坑口的四十多公里路，全是连续急弯的下坡路，原先俗称八十里坡，后来由于事故多发，且都是车毁人亡，故又名“亡人坡”。

鹰嘴崖那里，是一块相对开阔的平地。许多车辆在下坡前，都喜欢在那里停一停。有些细心的司机，还不厌其烦地查看一下刹车装置。

鹰嘴崖，是因为崖头有一块巨石平空伸出，仿如鹰嘴而得名。“鹰嘴”之下，有一个山泉茶亭。茶亭的主人叫志清伯。那些停车歇气的司机，都喜欢在茶亭里喝茶，灌水，买烟。自然，也将许多外界的新闻或血淋淋的车祸事故在这里交流。志清伯心细，将一宗宗车祸的出事日期、伤亡人数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来了一些“交安会”的人，沿路勘察，沿路加设许多明显标志，比如绘有“连续急弯”标志的，绘有“鸣笛”标志的，写有“天雨路滑，小心驾驶”字样的……但是，车毁人亡的事故还是时有发生。

根据志清伯的统计，发生事故的日子，艳阳天多于阴雨天。

根据志清伯的统计，出事的多是货车，车上多数坐着搭便车的年轻女人。

原来，鹰嘴崖附近有许多村落，那些年轻俏丽的媳妇、村姑都是一些精打细算的角色，她们到大坑口镇赶集、办事，最爱搭不花钱的便车。而那些年轻的货车司机，也很乐意为她们效劳。

志清伯说，古书上有言：色乱神。何况那些年轻司机，长年累月开着大卡车，出没于深山荒野，寂寞得遇上石头也想说个话。在咫尺见方的驾驶室里坐个俏姑娘、小媳妇，肯定是没话找话，思想走神，于是方向盘便不听使唤……志清伯将这个发现，原原本本对“交安会”的同志说了。

交安会的人很重视志清伯反映的情况。经研究，在鹰嘴崖旁显眼位置树了个大牌子，上书：八十里坡一带，严禁货车带女人，违者罚款。

可是带女人的现象还是存在，车毁人亡的事还是时有发生。当交警截查带女人的车辆时，那些司机都振振有词：“她是我表妹，找表哥捎个脚也不行吗？”“她是我老婆娘家亲戚，进城探望我老婆呢！”弄得交警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再后来，人们发现，好像再也见不到年轻女人请货车捎脚了，她们宁愿花钱搭过路的长途客车。车毁人亡的事故也很少见到了。

人们又发现，鹰嘴崖旁那块大型镀锌铁牌上，用黑油漆工工整整地写着：只有丑女人才搭免费便车。那“丑”字特别显眼，还是个繁体字。

人们揣测着，这是谁写的？问志清伯，他微笑不语。

（入选西安出版社《精品小小说》，邢可主编，200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