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爱

这是一个设计院的宿舍楼。中午时分，大家都午休了，周围显得特别静谧。

突然，从四楼靠西一户人家家门口，传来了突发的叫骂声，把人们都惊扰醒了。大家支起身侧耳倾听，就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苦笑着摇摇头，重新又躺下。

是麻定生的婆娘又找上别家人的门口吵闹了！

这麻定生四十多岁，老家在贫困山区，出生在一户贫苦农民家庭。由于家贫，他爹五十多岁才结上婚，娶的是同村一个痴呆女，婚后生过几胎，可养大的就只定生一个。爹早出晚归地侍候地里的庄稼，娘傻傻呆呆不会带孩子，以至于长大后的定生留着个瘌痢头、酒糟鼻，脸上疙疙瘩瘩，很不好看。

定生家乡一带，有为男孩养童养媳的习俗。家里添了男丁，就从女娃儿多、家境又困难的人家里抱养个女婴，养到五六岁时开始让她帮着干农活，成年后就让他们圆房，据说这样可省了彩礼和操办婚事的开销。这样一来，童养媳就没机会上学读书，成为文盲。定生妻子桐子就是这样的童养媳。

定生后来靠政府扶贫助学，一直读到大学毕业，进了这家设计院。

事实是，当定生16岁，还在读初三时，他和童养媳桐子就私下里躲在树林子“圆房”了。

定生进了设计院后，就将桐子也接了来。

尽管定生长的这副尊容，可在妻子眼里，他是世上最有魅力的美男子。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别的风骚女人们都在勾引她的老公。

对于定生来说，没有比这更苦恼的事了。多少次，他苦口婆心地对桐子说，人是有道德、有尊严的，不是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就会越轨。莫说我长的这副尊容，就是魁伟英俊，也不会有人勾引我呀！

可是桐子哪里肯听。只要看见老公和别的女人说一句话，或笑一笑，就会找上门去大吵大闹，然后就回家喝农药，为此常常被送到医院抢救，她已经成了急救科的常客！

今天就是因为中午定生在楼道口遇见一位出差刚回来的女同事，彼此点了点头，他问了对方一句：“一路上还顺利吧？”恰好被妻子看见了，于是就跑到那女同志家门口吵闹。

在别人看来，定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当然面对这样的事，定生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并不感到像别人认为的那样严重。他想妻子是不幸的：因为家贫，她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从小小年纪开始就要为维持家庭生计而日夜操劳；而我单位里有文化、时尚潇洒的美丽女性，和桐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使桐子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甚至心理变态。再者，她的这些行为都源于对我的痴爱！

定生常常将这种想法告诉同事和熟人，慢慢地，大家对桐子出格的行为也就理解了。

而有一件事是大家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的：定生16岁那年，桐子15岁。正读初三的他星期六学校放假，他步行二十多公里回家。星期天，他和桐子一起上山打柴。在树林子里，他要和桐子“圆房”。桐子死活不依。逼急了，桐子说：“你将来会嫌弃我的。”

定生发誓说：“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几十年了，定生一直固守着自己的诺言。在他眼里，桐子永远是树林子里那个15岁的“新娘”。

（原载安徽省《阜阳广播电视报》2006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