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壮观的驮盐队

在藏北,双湖一带的无人区是一片盐湖世界。每年春夏之交。一拨又一拨的牧民们赶着驮牛或驮羊,携带着帐篷,浩浩荡荡,跋涉数百里乃至上千里,开赴那个高寒地带的赞加、雅根、巧热、空空帕擦等盐湖驮盐。牧民们驮回的盐,除一小部分供自家生活所需外,大部分要留到秋冬之际驮往农区进行盐粮交换。驮盐的人结伴而行,为了相互照应,每一拨至少四人以上。驮盐队中有一位德高望重者作首领,有一人出发之前专司念经。每人平均照看 35 头左右的牦牛或驮羊。若按每头驮 100 斤计(驮羊负重在 10—15 斤之间),驮运行程中每天需上下装卸 28,000 斤。由于驮畜边走边吃,每天赶路不过 20 公里。一个驮程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途中艰苦跋涉使驮牛们形容枯瘦,毛发无光;因不堪饥渴劳累,有的沿途倒毙。途中宿营的驮运者,先把沉重的盐袋从牛背上卸下,摆放在帐篷前的地上,然后在牛毛帐篷里支起三石灶,点燃牛粪。驮盐队自古至今清一色由男人组成,每个男人在整个驮运过程中不准接近女人。众多的禁忌和特殊的活动方式,使驮盐活动显得既神圣又神秘。驮盐队从出发那天开始,就使用一种只有牧区男人才能听懂的语言。在驮盐途中如果谁在使用专用语时说走了嘴,偶尔说出一句半句日常用语,谁就要受罚。驮盐用语是一门学问,已有人搜集并翻译这种特殊用语。产生这种语言的说法有三种:一是驮盐专由男人完成,长时间离开家庭、老婆孩子,过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因而也就相应地使用另一种语言; 第二仲说法,最早驮盐时,他们满怀敬畏,满口敬语,结果盐没驮回。后来他们生气了,就满口脏话,反倒满载而归。有鉴于此,粗俗的驮盐用语便应运而生。第三种说法,盐湖是女性,讲些粗话、脏话,是为了讨她欢心。

为了表达对盐湖的感激之情,驮盐人在装满盐袋、踏上归程之前,总要举行告别仪式,向盐湖祝祷拜别,称盐湖为“母亲”,自称为“盐湖的儿子”。启程前一晚,驮盐人在湖边塔形玛尼堆上扯起五色碎布的经幡,并在绳上缠系一团团牛羊毛,用糌粑或面团捏成大大小小的牛羊,用酥油做成柏枝模样, 供在玛尼堆前,或投入盐湖里,以示祝祷盐湖母亲,保佑盐湖之子一路平安, 明年再来。

告别仪式之后,还有一种模拟的欢迎仪式。驮盐人把酥油捏成的牛头对准家乡方向,置于玛尼堆前。他们中多数人扮演驮牛,一人扮演赶牛人,手持“甩石器”(牧鞭)赶“牛”,嘴里吆喝着,绕玛尼堆一周,然后赶回驻地帐篷前。事先留下一人扮演家乡人,此时从帐篷里出来,表示欢迎,并连连赞扬:“你们回来得可真快呀!一路上真顺利呀!今年的盐巴真好呀!” 得个口彩,以祈一路平安。

藏北民歌《驮盐歌》历述了驮盐的全过程,反映了驮运者在驮运途中的艰难困苦。《驮盐歌》由离别的歌、途中悲歌、装盐歌、装盐工具歌、生活用品歌、驮盐人赞歌等几个章节组成。其中《途中悲歌》最为感人:

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 我驮盐人比菩萨还美。当走过荒凉草滩地带, 我驮盐人成黑色铁人。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 我身穿美丽的羔皮衣。当历尽艰辛赶到盐湖, 我皮衣变成无毛靴底。

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我脚穿配彩两层底鞋。当走过岩石累累的山,我彩鞋像竹编滤茶筛。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我赶着羊子千千万万。当走过无

草无水之地,我可爱的羊纷纷死去。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我花袋装满酥油肉茶。当步履沉沉踏上归途,我驮盐人吃草喝雪水。我从家乡出发的时候, 我亲友唱起送行的歌。当独行在茫茫风雪中,我苦思着家乡的亲人。而《驮盐人赞歌》则表现了驮盐人的豪迈气概和乐观精神——怯懦者害怕来盐湖, 有志者才敢上征途。岩石峭壁我当梯子,小山坡我当门槛儿,走平原轻松如诵经,白雪飘飘我当舞姿,狂风呼叫我当歌声⋯⋯盐湖母亲哺育了藏北大地上的男男女女。《驮盐歌》唱了千百年。而今由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驮盐这种独特的劳作方式即将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