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光绪前期政局

一 光绪初年的政局

同治十三年十月三十日(1874 年 12 月 8 日),亲政不到一年的同治帝载淳突然得了不治之症。消息传出,群臣震惊。嗜权如命的慈禧太后则全力以赴地投入储位之争,力图按照她的意图选一幼帝,以便再次垂帘听政。按清代祖宗家法,皇帝死后无子,应从皇族近支中选一个晚辈人继承帝位。同治帝下一辈应为“溥”字。但慈禧坚决反对立“溥”字辈人为帝,因为那样的话,慈禧将因孙辈继位而被尊为太皇太后,不能垂帘听政。她决定立醇王奕◻之子载湉。因为载湉年仅 4 岁,即位之后慈禧仍可重执大权,而且载湉是自己妹妹的孩子,即使长大成人,“亦可使之恭顺,以从己之意也”。

慈禧计议已定,便暗中预制了御用冠服,只待同治帝驾崩,就迎载湉入宫为帝。

十二月初五日,暮时,同治帝死,慈禧召集御前会议,提出垂帘听政, 并宣布以醇王之子载湉为嗣君。当天夜里抬载湉入宫。次日,慈禧命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妥议垂帘章程,以明年为光绪元年。

慈禧强立载湉为帝,暴露了她“利幼君可专政”的政治野心,清廷内部一些人以曲折方式表示抗议。先有内阁待读学士广安和御史潘敦严对慈禧的行为表示不满,均遭慈禧的申饬或处分。后有吏部主事吴可读进行“尸谏”, 直接指责立载湉是“一误再误”,要求慈禧降旨承诺不改变“以子传子”的祖宗家法。慈禧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进行压制,而是承认吴可读的要求为合理, 并表示接受,称赞其以死建言为“孤忠可悯”,妥善地处理了他的后事。这一来,因吴可读的“尸谏”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才平息下来。此后,清廷内部再无异议,两宫垂帘听政再次被群臣接受。

光绪初年的军机处首席军机是恭亲王奕,军机大臣为文祥、宝鋆、沈桂芬、李鸿藻、景廉,其中除景廉是光绪二年学习入值外,其他都是同治朝的老班子,基本是由奕的亲信组成。只有一个李鸿藻持不同政见。文祥于光绪二年死去,沈桂芬于光绪六年病死。李鸿禧受到慈禧太后的特殊扶植, 地位上升。

在李鸿藻周围聚集了一个清流派,如张之洞、张佩纶、黄体芳、宝廷、陈宝琛等。这些人多为二三十岁的新进言官或讲官。他们“年少喜言”事”, 多因国家内政不修,外侮日深,往往不畏权贵,率意直陈,攻击时弊。

慈禧太后为了巩固绝对权威,牵制恭亲王,引导并纵容清流派攻击以恭亲王为核心的政府中枢;同时又利用他们打击地方实力派湘淮军首领们,以限制他们势力的膨胀。

清流派的思想倾向比较复杂。他们对慈禧太后也敢于批评,反对她不顾国力,大兴土木,要求节用爱民。对洋务运动则从传统观点出发,批评为“但论功利,不论气节,但论才能,不论人品”。指责洋务派忽视传统道德,要求挽回天下风气。对于外交问题则激烈地反对妥协,对待中外争端往往主张以战争解决。

同治朝开始的洋务运动,当时称为“自强新政”,到了光绪朝又有了新的发展。由原来的一意“求强”,发展到“求富”,并“以富求强”的阶段。洋务派们开始认识到国防力量的强大,必须以雄厚的国力为后盾。李鸿章总结说:“古今国势必先富而后强,尤必富在民生,而国本乃益可固”。在他的带动下,洋务派官员先后办起了一大批官办、官督商办的民用企业,对中国工业具有奠基意义的有轮船招商局、开平矿务局、天津电报局、湖北铁政局等。

然而,以富求强的历程十分艰难。不论官办的军事工业,还是官督商办的民用企业,技术力量和机器设备都要依赖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机器的购买和安装,甚至运转都要受洋人的把持。有些企业的资金要靠外国银行贷款。在军工企业里,资金和产品由政府统一调拨,不存在利润问题,因此成本高昂,生产效率很低。在民用企业里,因为吸收了商股,产品要讲利润。但又因官府把持,官僚们常常借“官督”之便,侵吞商股,化公为私,贪污舞弊, 安插亲信,致使企业管理极为混乱。加上清政府对新式企业进行敲榨勒索, 许多企业毫无生机,结果,并没有像李鸿章预言的那样富民和富国,只是富了极少数督办民用企业的官僚。

“自强”新政在光绪朝的新举措是筹建新式海军。先后建成了福建水师、粤洋水师、南洋水师和北洋水师。其中北洋水师是清政府最主要的一支海军、它的军舰大部分购自国外,1888 年正式成军,共有大小舰只 20 余艘,内有战舰、守舰、练船、运船等四类,可谓主次有序,攻守相辅,已步入世界海军行列。

光绪朝“自强”新政的发展,带来一个严重的政治后果,是督抚的职权膨胀和汉族地主势力的进一步扩大。

第一,军权继续扩大。湘淮军的“兵为将有”的局面更为严重。其中李鸿章的淮军形同私人军队。对于北洋海军,李鸿章视为个人命脉,在甲午战争中,为了保存实力,经黄海一战失利,就不令海军出战,坐困威海,导致全军覆没。继李之后的袁世凯在甲午战后编练了陆军,也将选拔将帅之权操于个人之手,后来他得以成为北洋军阀首领,窃取了辛亥革命成果。

第二,财权的扩大。光绪朝督抚多不将收支向朝廷题奏,而且建立起以督抚为首领的地方财政体系。其中近代民用企业的兴办,为汉族地主阶级官僚开辟了财源和饷源,为督抚权重提供了财政基础。

第三,军权和财权的扩大,导致政权的扩大。李鸿章和张之洞这样的汉族要员权利煊赫,尤以李鸿章为最,他于 1870 年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后,坐镇北洋,遥执朝政达 25 年,凡内政外交各项要政,朝廷都依其为主, 是对清廷决策最有影响力的官员。张之洞则是自强新政的后起之秀,早年依附于顽固派,自从光绪七年秋出任山西巡抚以后,向洋务派转化,后来在广东和湖广总督任内整军经武,大办工业及近代教育,彻底完成向洋务派的转化,成为有雄厚实力并自成体系的洋务集团,与北洋大臣李鸿章相颉颃。二慈禧太后的独裁光绪七年三月初十日(1881 年 4 月 8 日),慈安太后钮祜禄氏突然暴崩。慈安太后自从同治元年与慈禧共同垂帘听政以来,尽管不像慈禧那样有权力欲,但作为咸丰帝的“正位中宫”,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慈禧太后独揽大权的巨大障碍。慈安一死,慈禧就开始惟我独尊,一手遮天,大权独揽。

光绪十年三月十三日(1884 年 4 月 8 日),慈禧太后突然罢免了以恭亲

王奕为首的全体军机大臣,对清政府进行大规模地改组。慈禧对军机处的改组表面上是由于清军在中法越南战争中连连失利,越南的山西和北宁相继失守,作为执掌军国大计的军机处难辞其咎而引起的。实际上是清朝统治集团内部各种矛盾交织的结果,特别是慈禧太后与恭亲王矛盾斗争的结果。

奕作为咸丰帝的异母弟,在咸丰帝死后,因与慈禧合作发动政变而获得大权。当时,慈禧刚刚听政,诸事不熟悉,需要奕维持大局,所以对奕

比较优容。清军先后平定太平天国及捻军后,慈禧就越来越不能容忍奕 与自己处于“准平等”的地位了,她有意地贬抑奕,免去他“议政王”的称号,又纵容清议派牵制恭亲王的势力。这次慈禧对政府的改组,标志着她彻底扫除实现独裁的障碍。

这次事变因发生于甲申年,史称为“甲申之变”或“甲申易枢”。

慈禧推倒奕,代之以他的七弟奕◻。奕◻既然因子入承大统为皇帝, 以“本生父”之故,本不能再直接干预朝政。但因他一向与奕政见不同, 在同治朝,他就因固执保守,与洋人很少来往,对奕热心推行洋务,支持曾、左、李等引进先进技术,采用大机器生产表示不满;更对奕在外交事务中实行的方针极力攻击。进入光绪朝,他以“太上之尊”,树用私人,结党相倾,更加有慈禧扶植。势力渐厚。当上一年中法越南问题紧张时,慈禧突然命令不再干预朝政的奕◻参与议事,明显地表示对奕的不信任,鼓励奕◻向奕夺权。这可以视为本年罢免奕的先兆。

慈禧利用清兵在越南的失利将奕罢黜后,首先就同奕◻密商。奕◻推荐礼亲王世铎出任首席军机大臣,代自己主持中枢,以解决自己以“太上之尊”不便入军机的问题。慈禧另外发布上谕,指示说,军机处遇有紧要事件, 要同醇亲王商办,然后经皇帝亲裁后再降谕旨。以此确立了醇王参政的原则。

奕◻掌管国政后,以太上之尊不便于入宫,疏牍每天由军机送到他府上, 谓之“过府”,所有谕旨陈奏都由孙毓汶传达。于是改组后的军机处实际上掌握在奕◻和他的亲信孙毓汶手里。

奕◻当政后,并没有组织对法国侵略的有效抵抗,却很快地进行妥协, 在镇南关大捷后同法国订立了和约,结束战争。可以说在对外妥协退让方面, 比奕走得还远。至于内政方面,他极力逢迎慈禧太后,政治更加腐败。

颐和园原是清漪园的一部分,咸丰十年(1860 年)与圆明园一起被英法联军烧毁。慈禧听政后早有意将它重修,曾遭到奕的阻挠。同治帝亲政后, 重新决定重修圆明园为慈禧太后消遣,又遭到内外大臣的一片反对,不得不下令停止。奕深知慈禧对重修圆明园一事耿耿于怀。他当政后,为了取得太后的欢心,便决定借兴办海军之机重修园工。但恐重修圆明园财力不够, 而且易遭臣下谏阻,计划改修颐和园。光绪十一年(1885 年)清廷成立海军衙门,次年便以在昆明湖旁创办水操学堂的名义奏请动用库存白银 760 万两,开工修建。此事传出后,清廷索性公开宣布改清漪园为颐和园,将工程大张旗鼓地兴建起来。

兴建颐和园的经费主要由海军衙门筹措和提供。至于究竟动用了多少海军经费,历来众说纷坛。最多者估计为 8000 万两,最少者估计为 300 万两。

经近年有关研究者推测,海军多种经费用于颐和园工程不会大于 1000 万两。海军衙门不仅为兴建颐和园工程提供经费,而且又主管营建工程,甚至

连琉璃材料也要由该衙门请旨饬催,俨然成了清廷的新内务府。到了中日战争爆发,颐和园工程被迫停止,海军衙门没事可办,遂宣布“经费无着”,

反而裁撤了。

三 光绪皇帝的亲政

十二年(1886 年),光绪帝 16 岁,已到亲政年龄。慈禧太后碍于祖制, 不得不做出想要归政的姿态。六月十日她召见醇亲王奕◻和礼亲王世铎等, 谕以自本年冬至的大祀圜丘开始,由皇帝亲自前往行礼,并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

奕◻深知慈禧的权力欲极强,此举不过是考验一下他的态度,看他是否对她忠诚。不到五天,奕◻想出一个“训政”的主意,带头上奏请求皇太后训政。在奏折中,他首先美化皇太后垂帘听政以来的所谓文治武功,之后便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出待皇帝年满 20 岁再归政,而且声称即使亲政以后,也要永远照现有规制,一切事情先请太后懿旨,然后再向皇帝奏闻。这就不但大大推迟了光绪皇帝的亲政时间,并把慈禧操纵清廷实权的局面固定下来。为了壮大声势,他又指使世铎、伯彦纳谟祜等亲郡王一同来请求太后再训政数年。接着,奕◻又同世铎等人制定了一个详尽的《训政细则》。按照这个细则,所有军国大事都要经过慈禧处理,光绪帝即使亲政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慈禧训政两年后,鉴于光绪帝即将大婚,再不归政就不成体统了。十四年六月,慈禧宣布:明年正月皇帝大婚典礼后,即于二月初三日(3 月 4 日) 正式归政。到了光绪帝大婚典礼前,奕◻又指使军机处起草了一个《酌拟归政事宜折》,提出皇帝亲政后,在京各衙门的奏折经皇上披阅传旨后,仍由军机处另呈皇太后“慈览”;对各级官吏的任命,军机大臣拟定后,要由皇上奏明皇太后,次日再降谕旨。奕◻又经与世铎商议,预拟了一个朝廷办事条目,把上述原则制度化。这样,光绪帝虽可以接受中外臣工的奏折,但并元最终决定权。太后仍然处于幕后操纵地位。

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1889 年 2 月 26 日),光绪帝大婚典礼正式举行。皇后为慈禧太后母家兄弟、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另以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他他拉氏为瑾妃和珍妃。大婚礼成,标志光绪皇帝已成年,可以亲政。慈禧太后不得不宣布“撤帘归政”。二月初三日(3 月 4 日),光绪帝正式举行亲政典礼。

光绪帝亲政后,慈禧退居颐和园,隐操朝政。光绪帝每月至少要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和听训两次,有时多达五六次。对于重要的奏折,光绪帝看后必须送呈太后“慈览”,才能颁行。皇帝的这种无权状况使皇帝的近臣们愤愤不平。侍读学士陆宝贵向光绪帝进言说:对“母后只可婉劝,不可惟谨”;御史安维峻更直接上疏指责说:“皇太后既归政于皇上,若仍遇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天下臣民!”光绪帝本人也不甘心当傀儡,开始组织政治力量,在他的周围逐渐形成帝党小集团,力图脱离慈禧的控制。

帝党的核心人物是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他原本是慈禧的亲信大臣,曾任同治帝的师傅,在弘德殿教授读书。光绪帝继位后,又被慈禧指定为光绪帝的师傅。光绪帝亲政后,翁同龢渐渐归心于光绪皇帝。光绪帝处理军国大政时,也离不开翁同龢,遂成为亲信大臣和帝党的主要人物。原军机大臣李鸿藻也倾向帝党,翁同龢的至友工部侍郎汪鸣銮、长麟以及珍妃和瑾妃的堂兄礼部侍郎志锐、珍妃的师傅侍讲学士文廷式、经筵讲官李文田、侍读学士陆宝忠等都是帝党成员。从帝党成员的思想倾向来看,其骨干主要

属于清流派的一些人物,如工部主事沈曾植、国子监祭酒盛昱、翰林张謇、编修黄绍箕、王仁堪、丁立爻等。此外靠近帝党的还有御史安维峻、高燮曾等。这些人或为天子近臣,或为翁同龢的门生故吏,除了翁同龢在政府中较有权势外,其余多为无权无勇的词臣言官,这就注定了不是后党的对手。

后党以慈禧太后为首,阵容强大得多。内有控制军机处的亲信大臣孙毓汶、徐用仪和众多的六部九卿官员;外有封疆大吏中地位最高、权势最重的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李鸿章作为支柱。这种情形使京内部院大臣文武百官以及京外督抚藩臬,或慑于慈禧淫威,或诱于权势利禄,因而“半皆西后之党”。帝后两党都是封建统治集团,它的产生和形成是伴随着慈禧、光绪为争

夺最高统治权力而出现的,而其最初的分野和矛盾的公开化,则是从甲午中日战争开始的。

在甲午中日战争中,慈禧和光绪帝对日本的侵略态度截然相反。慈禧因循守旧,厌恶战争,担心战争冲淡她的六十大寿庆典,因而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一意避战求和,主张妥协。以李鸿章为首的一批地方实力派也认为时机不利,备战不足,力主妥协退让,他们聚集在太后周围,形成帝党。以翁同龢为首的一部分官僚则反对避战求和,主张积极抵抗,他们聚集在皇帝周围,力促光绪帝主战,形成帝党。帝后两党就以对日的和战问题为焦点, 展开了激烈斗争。

在中日战争爆发前,面对日本的侵略威胁,是立足于本国,积极备战抗敌,还是依赖外国调停,搞所谓的“以夷制夷”,这是帝后两党的第一个分歧。李鸿章禀承慈禧意旨,竭力避战,幻想通过英、俄等第三国调停,和平解决争端。针对这种情况,光绪帝于五月二十二日(6 月 25 日)向李鸿章发出谕旨,明确指出根据现在情形,口舌争辩,已经无济于事,要求李鸿章对俄国的调停保持警惕。李鸿章对光绪帝的指示阳奉阴违,仍用主要精力于会见英、俄等使节。二十八日(7 月 1 日),光绪帝又向李鸿章发出措辞严厉的谕旨,指责他对以前关于添兵的谕旨并未妥善办理,强调各国所谓劝阻都是“徒托空言”,要求他对战守之兵和粮饷军火必须事事筹备,确有把握。六月初二日,批评李鸿章擅自乞求英国领事转请英国政府派舰赴日“勒令撤兵”,指出对日本的战争挑衅,应该由中国自行抵御,不应借助外人,以致示弱于人。另一方面,光绪帝为加强抗战,第一次冒犯慈禧,请求停止颐和园工程以充实军费。慈禧为此勃然大怒。

光绪帝的主战态度得到了爱国官僚的支持。翁同龢在战争乌云密布时, 主张调派东三省兵,特别是旅顺兵速赴朝鲜,以备抗战。战争爆发后,慈禧命他去天津传话给李鸿章,商请俄国出面调停。翁答说:“臣为天子近臣, 不敢以和局为举世唾骂”表示只能传语,而不能参与议和。

李鸿章秉承太后的意旨,居然一再抗拒光绪帝上谕,一味把希望寄托于外国调停,电令已在日军包围中的驻朝清军不得生事,从而使中国军队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地位。

战争爆发后,坚持抗战,还是屈辱求和,这是帝党与后帝斗争的第二个回合。在日军挑起丰岛海战和成欢之战后,七月初一日,清政府正式颁布上谕对日宣战,命令李鸿章严派各军迅速进剿,并命令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及统兵大员整顿部队,遇到日军舰驶入各口,即迎头痛击。全国出现了一个“闻风思奋”的抗战局面,主战派暂时占了上风。李鸿章等人对国内这种局面却“怏怏不乐”,孙毓汶、徐用仪等军机大臣则极力干扰破坏光绪帝组织的抗

战和整顿军队的努力,致使陆军在平壤战败,北洋舰队在黄海海战中受到严重损失,中国的抗战很快呈现一落千丈的颓势。平壤、黄海之战失败消息传来后,举国义愤。后党却乘机散布妥协投降论调,重新同俄、英公使频繁接触,施展依赖外国调停的故伎。帝党为了把抗战进行到底,要求处分李鸿章, 并将主持军国大计的军机大臣交部议处,把军事指挥大权从“玩法营私”的孙毓汶和徐用仪等慈禧亲信人物手中夺过来,重新起用与慈禧素有旧憾的恭亲王奕主持军务处和军机处。双方斗争的结果,李鸿章受到“摘顶”及革职留任的处分,奕也重新主持总理衙门和军机处。另一方面,作为报复, 慈禧将光绪帝的爱妃珍妃和瑾妃以“干预朝政”的罪名降为贵人,把坚决支持光绪帝抗战拒和的志锐发往乌里雅苏台,并撤销满汉书房,使光绪帝再无办法与亲信近臣接近。慈禧在对帝党人物进行处罚震慑后,又背着光绪帝强行作出了对日本求和的决定。重新上台的奕也未能像光绪帝所期望的那样,反倒加紧了对日的议和活动。

帝党的反侵略斗争也不是彻底的。他们对于日本的侵略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在战败的既成事实面前,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但比起后党的卖国投降,毕竟表现了一定的爱国主义精神,从而使帝后党争跳出了权力之争的狭小圈子,具有了爱国和卖国,抵抗与投降的性质。

甲午战后,光绪帝激愤于外患日迫,锐意革新以图富强。翁同龢也终于知道西法不能不用,乃大力搜集西书、新书,并在维新思潮影响下,认识到“非变法难以图存”,终于会见了康有为,与他详细讨论变法事宜。此后, 翁同龢与维新派关系日益亲近,不仅支持和资助康有为在北京成立强学会, 而且向光绪帝密荐康有为,使维新派同光绪帝沟通了关系,得以相互结合。这样,帝党走上了维新变法,自强救国的道路,帝后两党之间又围绕变法维新展开了新的斗争。

维新运动期间,后党反对变法,对维新运动进行恶毒攻击。对此,维新派在理论上给予了有力的批评。帝党则不仅在舆论上配合维新液,严厉驳斥后党的反动叫嚣,指出“时势危迫,不革旧无以图新,不变法无以图存”; 并在政治上对后党进行了反击。维新运动开始后,孙毓汶、徐用仪禀承太后旨意,利用其军机大臣的权力,反对变法,翁同龢密言于光绪帝,将其二人逐出军机处,搬掉了变法道路上的两块绊脚石。强学会被封,帝党上疏力争, 后得以改为官书局,选刻中西书籍和报刊译摘,以增广国人见闻。保国会成立时,后党攻击它“名为保国,势必乱国而后己”,要求查办。光绪帝出面保护说:“会能保国,岂不大善,何可查究耶!”将造谣生事的御史文悌撤了职,使维新运动继续高涨。百日维新期间,后党分子怀塔布、许应骙阻挠新政,反对各科考试改为策论和开经济特科,帝党成员宋伯鲁、杨深秀立即反击,上疏弹劾。光绪帝则要求许应骙说清楚。以后,怀塔布和许应骙又阻挠属员王照上书言事,光绪帝大怒,将其撤职查办。帝党的反击,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后党的气焰,维护了维新运动。

后党面对维新派与帝党的结合,不甘示弱,极力加以破坏。对于维新派的上书,后党一再以“柜收”和“斥退”加以阻挠。并千方百计削弱帝党, 摧毁维新派。光绪二十一年十月十七日(1895 年 12 月 3 日),后党先把帝党骨干吏部右侍郎汪鸣銮和户部右侍郎长麟以“信口妄言,迹近离间”的罪名,革职永不叙用。接着又由李鸿章的亲家杨崇伊出面攻击强学会,并强行解散。次年春,杨崇伊再次出面参劾帝党中坚人物文廷式,以“遇事生风”

“广集同类”“议论时政”的罪名,将文廷式革职永不叙用,驱逐回籍。在光绪帝明令变法,“诏定国是”的第四天,后党为了剪除光绪帝的羽翼,又由慈禧直接下令,迫使光绪帝免掉翁同龢的职务,驱逐出京。同时慈禧迫令光绪帝宣布凡二品以上官员授新职须具折向太后谢恩,并任命荣禄为直隶总督,五月初五日又实授为直督兼北洋大臣,统率董福祥、聂士成和袁世凯三军。这样,荣禄身兼将相,权倾当朝,而后党则进一步掌握了军政实权。结果,后党终于战胜了帝党,发动了政变,扼杀了维新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