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圣贤独得“大本”

“天下之生民备为宇宙之一体”,但其品位有不同层次。青年毛泽东在

《第三札》中,按孟子所说的“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将人划分为“看子”“小人”两类。君子“养其大体”,是劳心者和统治者。小人“养其小体”,是劳力者和被统治者。小人从事各项具体的职业,终日经营忙碌,他们“不得大本”,缺乏“高尚之智德”,所以在精神方面又归属于“愚人”一类。

对“养其大体”而又居于社会上层的“君子”,毛泽东在《讲堂录》中遵从师训,将他们又划分为“传教之人”和“办事之人”两类。“传教之人” 的最高典范是孔孟、程朱、陆王,他们致力于究明真理,宏扬教化,泽被千秋万代,故被尊为圣人。《研究》写道:“有圣人者出,于是乎有礼。”正是这种观点的典型表述。

至于“办事之人”,尊奉圣贤之所垂教,也能建功立业于当世,但他们无心穷究“宇宙之真理”,也达不到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境界。“王船山(谓)有豪杰而不圣贤者,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圣贤德业俱全者,豪杰歉于品德,而有大功大名者。拿翁,豪杰也,而非圣贤。”这就是说,在历史发展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掌握宇宙真理的圣贤。“帝王,一代帝王, 圣贤,百代帝王。”帝王将相与英雄豪杰(“办事之人”)即令功业彪炳, 他们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仍不能与圣贤相提并论。

在《第三札》中,毛泽东对这种圣贤创造历史的观点作了更为系统的发挥:“今之论人者,称袁世凯、孙文、康有为而三。孙袁吾不论,独康似略有本源矣。然细观之,其本源究不能指其实在何处,徒为华言炫听,并无一干竖立、枝叶扶疏之妙。愚意所谓本源者,倡学而已矣。惟学为基础,今人无学,故基础不厚,时虞倾圯。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 完满无缺。使以今人易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满乎?”在近代的历史人物中, 毛泽东认为真正探得“大本大源”的只有“曾文正”。“文正”是清王朝加给曾国藩的谥号,此人一向崇奉孔、孟、程、朱之学,以“转移风气而陶铸一世之人”自命,他在学术上虽然没有很多建树,但却善于将程朱义理与现实斗争相结合,使之成为护卫纲常名教、镇压太平军的精神武器。因此,他历来被士大夫们视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完人”。杨昌济也反复研读过曾国藩的著作,手抄其《求阙斋日记》。1915 年 4 月 5 日, 杨昌济与毛泽东谈心以后,还在日记中写下了他对这个高材生的殷切期望: “余因以农家多出异材,引曾涤生、梁任公之例以勉之”。

的生平和著作,写过不少批语和笔记。如《讲堂录》中,就有一些曾氏语录。还记下了曾氏《圣哲画相记》中的三十二圣哲,和曾氏所倡导的立身行事的“八本”,奉之为信条。在 1915 年 9 月 6 日给萧子■的信中,更极口称赞曾国藩编纂的《经史百家杂钞》“尽抢四部精要”,“孕群籍而抱万有”。读此书以通经史子集,可“察其曲以知其全”,“知其微以会其通”,“守其中而得其大”“施于内而遍于外”,故奉之为国学津梁。正是在这种认识基础上,当他把曾国藩对比袁世凯、康有为、孙中山等近代历史人物进行衡量时,便断言,独有曾国藩抓住了“大本大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