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家橡树”遭厄运

1939 年 10 月 8 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刚刚 5 个星期，一艘德国潜艇“U47”号悄然无声地驶出基尔运河。

艇员全然不知将驶向何方，但是，他们感觉到这次行动不同于以往执行的常规巡逻任务。途中，“U47”号潜艇一反常态，几次遇到敌人的舰艇都回避了，根本无意进行阻拦或是攻击。相反，它一味四平八稳地行驶在令人难以捉摸的航线上。

只有艇长冈瑟·普里恩上尉深知这次任务的份量。

两天前，普里恩刚刚出海归来，德国海军潜艇部队司令卡尔·邓尼茨上校便在“维斯杜拉”号潜艇供应舰上召见了他。一进军官舱，普里恩便看到上校办公桌上方挂着一张奥克尼群岛的大海图。不用说，他的上司对这里发生了兴趣。

普里恩和其他德国海军军官一样，对这儿是再熟悉不过了。奥克尼群岛位于苏格兰东北，英国皇家海军最大的基地——斯卡帕弗洛港便座落在这里。斯卡帕弗洛港四周群山环抱，是一个面积为 340 余公顷的深水良港。它东临北海，西通大西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锚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斯卡帕弗洛港就是皇家海军的主要基地。在德国海

军眼里，斯卡帕弗洛港是一个耻辱的标志。1916 年，英国舰队曾从这里出发， 赶到日德兰和德国舰队决战。1918 年，德国战败。第二年，德国海军的舰只被全数囚在港内，后一同自沉。这里曾是德国海军覆灭的坟墓。

可是，邓尼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看着心事重重的邓尼茨， 普里恩心里直犯嘀咕。

邓尼茨出身于普鲁士名门望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是德国最能干、最勇敢、并且具有各种学识的高级将领之一。战争开始时，他才 47 岁，颇有魄力，博得了下级军官的信任。

他精力充沛，但也残酷无情，因而颇受希特勒的青睐。然而，在他接替雷德尔任海军总司令之前，他甚至连直接晋见希特勒的资格都没有。随着战争进程的发展，邓尼茨越来越得到希特勒的器重。到战争后期，希特勒穷途末路，决定自杀之际，居然选定邓尼茨继任他的德国元首一职。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邓尼茨曾是一只德国 U 艇（潜水艇）的艇长。在地中海的一次海战中，他的艇遭到英国皇家海军护卫舰队的猛烈攻击后，急速向海底下沉。为了保全性命，他下令把所有压缩空气全部注入空气箱里，并让轮机保持全速后退。当他的 U 艇像开启的香摈酒瓶一样从深海里跃出水面时，他和他的艇员们便成了英军一艘驱逐舰的俘虏。

后来，他被押送到英国在地中海的海军基地马耳他岛监禁。在俘虏营里， 他潜心思考和研究有关 U 艇作战的问题。谁能料到，当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和平欢欣鼓舞时，这个德国海军青年军官却在期盼着未来战争中如何使德国海军重振雄风。他认定潜艇这种在当时还不为人们所重视的海战武器具有极大的潜力，有可能成为德国海军的一支重要力量。他提出了一套有关潜艇作战的理论，对日后德国重整军备大有裨益。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获释回德仍留在海军服役。在随后的 17 年里，他官运亨通，担任了“艾姆登”号轻巡洋舰的舰长。

1935 年夏季，德国海军司令雷德尔元帅任命他为德国海军新增的 U 艇部

队的指挥官，从而圆了他的潜艇梦。从此，他便白手起家，建立潜艇学校， 大兴潜艇工厂。他为德国海军潜艇部队的重建立下了汗马功劳，并因此被誉为“德国 U 艇之父”。

此时此刻，邓尼茨神情优郁，愁眉不展。一个月前，当希特勒侵犯波兰， 点燃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时，他曾为之大为振奋，这下，德国海军又要重振威风，和老对手英国皇家海军决一雌雄了。但没过多久，他的兴奋度就降到了零点。

早在战前他就曾算计过，如果德国海军要确保大西洋海战的胜利，至少得有 300 艘潜艇，100 艘用于攻击英国船队，100 艘往来于战场与基地之间， 另外 100 艘则在基地整修。

可是，希特勒否决了他的计划。这个一战时的德军下士与偏爱海军的宿敌罗斯福和丘吉尔相反，他推崇拿破仑“大陆致胜”的理论，认为这是窒息英国，达到统治世界的主要手段之一。他也是空战的拥护者，由于他在战前年代里全力建立强大的空军，从而迟缓了其他兵器的发展速度。

希特勒对海军的巨大作用及其战略意义缺乏应有的了解，对海军兵器， 他只认“俾斯麦”号这类大型水面战列舰，对潜艇这种小玩意儿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因此，到战争打响时，邓尼茨手里只有 56 艘 U 艇，其中，能够参加作战行动的有 46 艘，可以进行远洋作战的仅有 22 艘，而能够用于破坏英国

大西洋通商航路的只有 7 艘。这对英国舰船构不成大的威胁，充其量只能“刺几下”而已。

希特勒为了稳注美国，使其保持中立，以便腾出手来对付英国和苏联， 严令邓尼茨不得轻举妄动，必须按照战前国际条约规定的条款作战。

1930 年所签订的伦敦海军协定第 22 款规定：水面军舰或潜水艇如不事先对乘客、船员和船舶文书做好安全保障，便无权击沉或击伤商船。如果附近没有其他足以收容旅客和船员的船只，舰上的舢舰不能认为是保证安全的工具。这就是说，潜艇只能在检查完毕、安排好海员离船之后，才能击沉那些运送作战物资的商船。可邓尼茨偏偏在这点上阴差阳错地犯了大忌，就在战争的第一天，这个条约就被德国破坏了。

1939 年 9 月 4 日，英国和法国对德宣战 12 个小时之后，德国“U30”号

潜艇在距爱尔兰北部多尼果耳海岸 200 海里处，发现一艘船只离开通常航路，以“Z’字形航行，且没有按规定点燃灯火。林普艇长确认该船为英国船之后，当即在没有预先警告的情况下就下令用鱼雷向该船发起攻击。实际上， 这是一艘驶往美国的 13500 吨的“雅典娜”号英国客船。可怜这艘既无警戒

又无武装的英国客船，顷刻间被击中沉入海底。船上 118 名乘客全部遇难，

无一生还，其中有妇女和儿童，还有 22 名美国人。

德国人的暴行几小时内便传遍全世界。英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谴责德国公然违反国际法；美国人也大为震惊。

希特勒暴跳如雷，大骂邓尼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为掩盖事实真相，邓尼茨忙不迭下令“U30”号潜艇艇长林普少校立即销毁当天的航海日志，全体艇员必须守口如瓶。撤谎成性的德国政府担心美国借口参战，竟然一口咬定这不是德国潜艇所为，而是丘吉尔下令将一个炸弹放在船上，以此来破坏德国和美国之间的关系。

为了给他的潜艇部队挽回面子，邓尼茨萌发了袭击斯卡帕弗洛港，打击皇家海军军事目标的念头。

邓尼茨站起来，目光炯炯，直视着他亲自挑选来完成这次特别任务的合适人选。

“普里恩，你技术高超、胆大心细，是难得的人才。我想让你去执行这个任务。”“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德国的潜艇不是吃素的。”

普里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任务险如虎口拔牙，成功的可能几乎等于零。历史上曾有过两次偷袭斯卡帕弗洛军港的先例，但均以失败告终。1914 年 11 月，德国“U18”号潜艇尾随英国一艘供应船，试图通过大门，溜进港内，结果很快被发现击沉了。1918 年 10 月，“UBII6”号潜艇又故伎重演， 结果还没进港就被岸控水雷场炸毁。

邓尼茨像是看透了普里恩的心思，他停顿了一会儿，指着地图说：“据我们侦察飞机拍摄的照片以及德国间谍网提供的情报，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的大小舰只全部在港，各出入口布防严密。斯卡帕弗洛基地共有 7 个出入口，

其中 6 个出入口都是坚不可摧的，设有防潜栅和水雷场。但是第 7 个出入口

——柯克水道却是有空可钻的。英国人只在这里安置了 3 艘用一根钢缆连系着的抛锚沉船。他们以为这里峡口极窄，水浅流急，潜艇不是与沉船钢缆相撞，就是搁浅，绝对进不来。可我不这样认为。”邓尼茨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不语的普里恩，接着说：

“你看，南边沉船和海岸之间的航道宽约 15 米，深 6 米；中间沉船和北部沉船之间的航道稍宽，只要导航准确无误，借助夜幕的掩护从沉船船首钻过去还是有把握的。”

说罢，邓尼茨站起身来对普里恩说：“你把这些资料拿回去研究一下， 行还是不行，两天之后再答复我。但要注意保密，不许同其他任何人提及这事！”

第二天，普里恩便向邓尼茨做了肯定的答复：“我看完全可行，长官。” 邓尼茨眉开眼笑，拍着普里恩的肩膀：“好小子！这次就看你的啦！” “U47”号潜艇横穿北海，日夜兼程地向奥克尼群岛驶去。

当时，德国的 U 艇远不能与现在的潜艇媲美，更不能与核潜艇相比了。按邓尼茨的话说，U 艇实际上只是“能够潜入水中的船”。通常情况下，U 艇都在水面航行，只有在躲避敌方飞机及舰艇的攻击，或是在白天对敌展开鱼雷攻击时，才潜入水中。

U 艇有两个柴油推进器，是在水上高速航行时使用的。柴油推进器必须供给氧，但当时的 U 艇没有专门的供氧设备，潜入水下后，空气的来源只有舱内空气，而这些空气也仅够维持艇员的生命。因此，当 U 艇潜入水下时， 必须关闭柴油推进器，改用以二次电他转动的电动机。最初设计的这种二次电他，能够使 U 艇在水下的时速达 8 海里。一旦电他耗尽，U 艇必须再度浮到水面，用柴油推进器运转电动机，给二次电他充电。每次充电费时两三个小时。

U 艇是耐压构造的舰艇，形状像一个细长的钢铁制的圆筒。艇的外侧设有压载空气舱，下方有海水活门。将空气充到箱内，就会把沉重的艇体托起来，也就是说，艇就浮起来了。如果打开空气活门，将舱内空气排出，然后再打开海水活门，海水就会涌进舱内。这时，U 艇浮力便减小，逐渐开始下沉。

“U47”号潜艇长 66．5 米，宽 6．2 米，可以在 30 秒内下潜，最大下潜深度为 183 米。如果超过这一深度，外板就会吃不住每平方米 180 吨的水压，

从而产生裂纹，使海水进入艇内。如果此时氧气用尽的话，艇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U 艇的攻击武器主要是鱼雷。“U47”号潜艇艇首装有 4 个鱼雷发射管， 艇尾有 1 个鱼雷发射管，艇上有 9 枚鱼雷。此外，在指挥台前边和尾甲板上， 还有一门 88．9 毫米饱和一门 20 毫米高射机关炮。

U 艇的艇员编制为 35—45 人。艇内的空间非常狭小，每个艇员只有一个铺位的地方。虽然铺位挺舒服，但是非常窄，连一英寸多余的地方都没有。唯一可以贮放个人行李的就是一个小小的贮藏箱。铺位四周的墙壁通常布满各种各样的管道或阀门，连挂一张全家照片的地方几乎都难找到。

每次出海时，艇内所有能够利用的空间都装满了生鲜食品、食用罐头及各种干燥性的食品。可是，在海上漂泊 3 周以后，黑面包就会发霉长毛，艇员们把这种面包戏称作“白兔”。每次食用这种面包时，艇员们都得先把这层长满白毛的皮剥去，只吃面包心。

尽管如此，志愿到 U 艇服役的德国年轻人仍然络绎不绝。U 艇对人员素质的特殊要求，它所担负的独特任务、艇员间所具有的特别凝聚力，甚至它所具有的冒险性，吸引了众多的优秀青年。直到战争末期，德国潜艇的成员都还保持着旺盛的士气。

当普里恩接近他的目标时，海浪越来越大，但是夜幕降临了。普里恩下令潜艇浮出海面，在滔大海浪和夜幕的遮掩下快速向前行驶。

尖尖月牙，将缕缕清光洒向大海。但普里恩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海上美景。他暗自盘算，今天是 10 月 13 日，U 艇驶离基尔已经 5 天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几分钟后，远处奥克尼群岛的轮廓依稀可见。这时，普里恩下令潜艇掉头重新朝公海驶去。

没走多远，“U47”号潜艇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卧到奥克尼群岛东侧的海底。水下 90 米深处，与海面简直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风浪，好似进入平静的海港，只有海流偶尔轻轻摇动着潜艇的钢铁壳体。

艇首鱼雷舱里，普里恩向艇员们宣布了这次出航的秘密使命：目标为英国皇家海军基地斯卡帕弗洛港，主攻目标为敌航空母舰，其次为战列舰和巡洋舰。说完，他扫视了一圈，他的话没有引起手下任何反响，好像全在意料之中。这些 20 岁左右的年轻人，在帝国海军传统的熏陶下，满脑子都是为德国称霸立业卖命的怪诞想法。

普里恩回到了艇长室。这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单人住舱，里面只能搁下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他和衣倒在铺位上，可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那几条通入斯卡帕弗洛的航道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他很清楚，只要湍急的洋流使潜艇偏离航道几英尺，那些锯齿状的岩石和沙洲就会把潜艇变成残骸。即便躲过了岩石和沙洲，要想在柯克水道那些警戒艇的鼻子下偷偷溜过去而不被发现，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且，即便他们奇迹般地穿过水道，到达斯卡帕弗洛，逃离皇家海军反击的希望也很渺茫。一旦他们的鱼雷发射出去， 停泊在港湾里的所有英国皇家海军的舰艇都会像饿狼扑食一样，把这艘入侵的 U 艇撕成碎片。

30 余名艇员呆在狭小的雪前形壳体内，不见天日，甚至不看表就分不清黑天白昼。为了省电，不必要的照明灯和辅助设备都关闭了；为了减少氧气消耗，休更的艇员一律躺在铺位上。艇内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走动，

只有管路和板壁上凝结的水珠下落时的滴嗒声。他们要在这狭小的天地里耐着性子等候 15 个小时，然后按计划到傍晚 19 时浮上海面。

14 时，厨师起床，走向艇尾，通道里很快传来了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响。

16 时开饭，艇员们坐在铺沿上，个个如狼似虎，将送来的汤、牛徘、土豆泥、洋白菜和甜咖啡一扫而光。他们打趣说，这才是一顿真正的“最后的晚餐”。

晚饭罢，全艇开始进行战斗准备。艇长普里恩接二连三地下达着命令。人人各就各位。

鱼雷舱里，鱼雷兵揭开下层甲板，放下吊杆吊起鱼雷，送进一号和二号发射管。普里恩命令把炸药装在 U 艇的要害部位，一旦 U 艇被发现就炸艇自沉，以免落入英国人手里。

无线电通讯兵把导航本、信号本和密码本全部放在定时炸弹上方，准备万一彼俘，就让它们炸成碎片，否则这些密码万一被英国人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潜艇逃生口塞满了食品、雪茄和巧克力。军帽上的潜艇部队标志也一概撕掉。

19 时 15 分，普里恩命令：“上浮到潜望镜深度！” “U47”号潜艇腾离了海底。它头部微微翘起，深度计的指针向反时针方

向跳动，电动机嗡嗡作响，推着潜艇缓缓上浮。

当“U47”号像水鬼一样从大西洋底钻出水面时，普里恩登上了舰桥。这个夜晚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是漆黑一团。北海的天穹，在北极光的照映下， 仿佛抹上了一层透亮的油彩，红绿色带状彩色射光熠熠生辉。好一幅美景， 可是这对德国潜艇来讲却是极为危险的。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有丝毫的犹豫了。

“ 继 续 前 进 ！” “U47”号潜艇在水面上缓缓前进。不一会儿，柯克水道豁然在目，海岸

一片朦胧，山颠上的灯光像星星在眨着醉眼；沉船横卧在水道口内，暗影绰绰。

3 艘沉船模样依稀，它们桅杆折断，壳体内灌满了水泥，只有上层建筑

露在水面。3 船互为依托，成鼎足而立之势。一根 30 厘米粗的绳索和数根 15 厘米粗的钢缆串联其间，像死神手中的长鞭，横扼在海峡的咽喉。

普里恩下令直驶两船之间宽 30 余米的水面。操舵手技术娴熟地操纵潜艇在两船之间穿插。艇借助上涨的潮水正欲从钢缆上越过，突然，潮水打旋， 将艇猛向右推，艇体触地颤抖起来。潜艇随时都有搁浅的危险。

普里恩当机立断，下令左舵停机，右舵低速运行，以使艇向左转，脱离开浅岸，恢复原航位。

引擎发出猛烈的噼噼叭叭的响声。当潜艇努力想从打旋的潮水中挣脱出来时，艇员们可以清楚地听到钢缆刮擦艇身的声音。

终于，潜艇渐渐地离开海底，回到它狭窄的航道上。艇身再度缓缓朝前移动，当它终于轻巧地跃过钢缆时，艇上的人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U47”深入到斯卡帕弗洛港——皇家海军基地的心脏。普里恩看了看表，时间是 10 月 14 日 0 时 27 分。

普里恩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他的潜艇朝前蠕动。“U47”号潜艇极为缓慢地

在水中移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它在水中的滑动声竟然微弱得几乎听不到。普里恩对他的目标位置十分熟悉。德国的间谍网已给他提供了有关英国

本土舰队舰只所在位置的准确情报。可他没想到，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的主力已于 10 月 7 日离港，向苏格兰西海岸的埃韦湖港转移。港内舰艇所剩无几。

大约走了 3．5 海里，普里恩还没见到皇家海军航空母舰、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影儿。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下令转舵向左，驶向梅茵兰岛。

蓦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舰影，露出英舰独特的三脚桅和大炮塔。普里恩大喜过望，这显然是“皇家橡树”号战列舰，而在它后面的那艘舰肯定是“反击”号了。

他决定先对远处的“反击”号发射一枚鱼雷，然后再把鱼雷发射管对准近得多的“皇家橡树”号战列舰。

“皇家橡树”号战列舰排水量 29000 吨，装有 8 门 381 毫米主炮，装甲

厚达 330 毫米。它虽已历经沧桑，但仍不失为是皇家海军的一艘主力舰。普里恩低声下达的一连串命令传到指挥塔下面。“U47”的操舵手把艇首

直接对准了它的第一个目标。“一号管发射！”

鱼雷飞出发射管，艇身随之微微颤动了一下。艇员们默数着一秒，二秒， 三秒⋯⋯还不到 30 秒，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宁静的夜晚。

不过，“反击”号并未被击中，鱼雷提前爆炸了。

普里恩还没搞清楚是否命中，匆忙下令“U47”掉转艇首，面朝附近的“皇家橡树”号战列舰。

“二号管发射！三号管发射！”

两枚鱼雷像两把锋利的暗剑，划破冰冷的海水，刺向英舰。

不一会儿，海港里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皇家橡树”号跳动起来。这两枚鱼雷，一枚击中舰首，致使通气管破裂，一舱进水；另一枚鱼雷在舰身旁的水中爆炸，一根水柱冲天而起，瞬时又跌碎在舰首甲板上。

首部住舱里，不少人被震落下床。慌乱中，英国水手们有的喊“德国鬼子空袭了！”有的喊“我们碰上漂雷啦！”

w·G·本舰长和几名军官登上甲板，草草巡视了一番，认为一舱进水也不会引起纵倾。他们既没采取任何措施，也未搞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就又都各自回舱休息了。

第一次攻击完毕后，普里恩下令潜艇后撤一段距离。侍鱼雷兵把各鱼雷发射管都重新装上鱼雷后，普里恩马上命令潜艇再次进入发射阵位。

第一次攻击后 12 分钟，三枚鱼雷又穿过海水，射向受伤的“皇家橡树” 号。这次比前次来得更加凶狠惨烈，似乎整个舰体都从海水中腾空跃起。水柱喷射到上空，黑烟烈焰在空中狂舞。主桅、烟囱和主桥等战舰的碎片四处飞溅，纷纷散落在“U47”艇的周围。

一枚鱼雷击中了“皇家橡树”号的弹药库。燃烧的烈焰窜出甲板，舔食着夜空。一枚色雷炸穿了右舷机舱，紧接着，舰员餐厅下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皇家橡树”号呈 40 度大倾斜，桅顶坍断，本来威力无比的大炮无精打彩地低下头，将炮口扎进苦涩的海水里。船员们六神无主，四下逃生。

此时，整个抛锚地才从睡梦中惊醒。巨大的探照灯光来来回回胡乱地扫探，从四面八方冲撞汇集到半空，然后又匆匆分开。

一只只驱逐舰像水果刀般在水中穿梭，不时丢下深水炸弹。“U47”号潜艇被炸弹激起的波浪冲击得上下颠簸，左右摇晃。

在这一片慌乱中，只要看到 U 艇的一点影子，这些驱逐舰纤细锋利的舰首眨眼间就会把它撞成几截。

突然，咣啷一阵巨响，“皇家橡树”号如同一个装满铁钉的锡盒，猛地颠翻过去。瞬间，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旋涡，毫不留情地将它一口吞没。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惨烈。在 U 艇发起第二次鱼雷攻击后的两分钟之内，这艘巨大的战列舰就被击沉了。舰上许多人来不及逃生，共有 24

名军官和 809 名士兵丧生。准备随舰出海的第二战列舰分舰队司令亨利·布莱格罗夫海军少将失踪。

普里恩冷静地下令全速返航，向何克水道退去。U 艇的引擎“嘟嘟嘟” 重新发动，推进器以最高速度旋转起来。

“U47”号潜艇不敢有丝毫松懈，沿海岸拼命朝公海急驶。普里恩很情楚， 这是他唯一生还的希望。

当地接近柯克水道口时，那些抛锚的警戒艇似乎正咄咄逼来。普里恩指挥着潜艇极其谨慎地在一艘沉船与一道防波堤之间一条狭窄的水道中穿行。艇身两侧与沉船和防波堤的间隔不到一英尺，随时郡何碰撞的可能。

然而，它安然通过了。

从它发射第一枚鱼雷到重新回到公海，仅用了 1 小时 15 分钟的时间。当“U47”号艇回到基地时，德国海军总司令雷德尔元帅和刚被晋升为少

将的邓尼茨亲自前来迎接。雷德尔向普里恩颁发了一级铁十字勋章，并颁给全体官兵二级铁十字勋章。

码头上，军乐队奏起了凯旋曲，少女们将一束束鲜花抛向潜艇，抛向这些“国家级的英雄们”。

希特勒大为满意，亲自在柏林接见了艇上的所有官兵。一时，普里恩在德国简直成了风云人物，纳粹电台称他是一头征服了“斯卡帕弗洛的公牛”。邓尼茨的潜艇也因此而身价百倍。希特勒对这种原本不屑一顾的小玩意

也刮目相看了，一夜之间，潜艇便成为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希特勒当即批准邓尼茨建造潜水艇的计划。潜水艇造船厂由 3 个发展到

16 个，潜水艇建造速度由每月 4 艘增加到 20—25 艘。根据这一计划，到 1942

年，德国将有 300 艘潜水艇（大部分的排水量为 500 和 750 吨）编入现役，

到 1943 年底，则应有 900 艘潜水艇编入现役。与此同时，希特勒还让邓尼茨放手大干，同意他采取“先发制人，进行无限制潜艇战”的战术。

从此，希特勒放出来的这只“野狼”便不顾任何国际法则，事先不发警告，肆无忌惮地随意杀戮商船，在广袤浩淼的大西洋上挑起了一场历时近 69 个月的空前规模的商船袭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