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鏖战争夺制空权

无论是德国阵营还是英国阵营的人都十分清楚:夺取英国东南部、英吉利海峡和德国发起“海狮行动”的欧洲大陆港口的制空权,是入侵英国或保卫英国的先决条件。英德双方展开了一场争夺制空权的鏖战。

  1. 月 19

    日,德国空军作战局总结战果,得出的结论是,由于英国皇家空军强大的战斗机部队的存在,德国空军只有打败并摧毁它们,才能成功地扩展空中攻击。

德国海军总司令部和陆军总司令部又开始对“海狮”作战计划表示怀疑和担忧了。雷德尔不失时机地在希特勒耳边吹风说,德国海军不仅要在从法国海岸到英国海岸的两条宽阔的封锁线上布满几百万枚水雷,而且还要扫清英国在德舰队入侵道路上所布的雷场。这两项关键任务的完成都有赖于德国空军掌握了制空权。

希特勒对进攻英国从来就不是很坚决,现在他也开始动摇了。8 月 10 日, 他决定将原定于 8 月底的进攻日期推迟到 9 月下旬。这等于是打了戈林一记耳光。

戈林气急败坏地开会下令他的空军不理会英国皇家轰炸机司令部和海岸司令部,始终缠住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不放,速战速决,直到除掉为止。

他提高了嗓门,给 3 个航空队的司令官打气说:“一旦敌战斗机被歼灭, 我们的攻击就转向其他致命的目标。”他所指的是与入侵英国的“海狮行动” 有关的目标。

在这次会议上,戈林撤换了一批资深的前线指挥员,启用几个雄心勃勃的年轻指挥员。德国的空中英雄阿道夫·加兰被任命为飞行大队长。不久, 希特勒授予他骑士十字勋章。这是十分幸运的,因为他“看起来很像个犹太人”。

加兰 30 年代初加入德国空军。当时德国人扩军备战还是个秘密。他是在滑翔机上学会飞行的。后来,他作为德国空军“秃鹰军团”的成员,在西班牙上空掌握了驾驶动力引擎飞机的作战技巧。到 1940 年秋,他共击落 40 架敌机,战绩仅次于德国最著名的空中英雄莫尔德斯。

加兰相貌英俊,蓄着漂亮的小胡子。他喜欢华丽的制服、雪茄烟、香槟酒和泡姑娘,是个会享受的家伙。

加兰在两军厮杀的战争中表现得颇具绅士风度。虽然他对英国人消灭德国寻找落水飞行员的红十字海上救援飞机的行为很不以为然,认为“实在是野蛮”,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对自己对手的敬意。德国空军司令部为报复英国人,下令用机关枪打死皇家空军弃机跳伞的飞行员,加兰断然拒绝执行这项命令,并且指示他的 ME109 战斗机大队的飞行员不要管那些跳伞的英国飞行员。

8 月 19 日至 23 日,由于天气恶劣,德空军被迫停战 5 天。心绪不佳的

戈林利用这一空隙,于 8 月 21 日视察了法国北部德国空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部队。

“海狮计划”因其空军未能达到预期目的而推迟了。德国空军第一次在元首和海陆军面前丢了脸面。一向急功近利、虚荣心极强的戈林此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把他的飞行员们臭骂一顿。

怒气冲冲的戈林冲着那些疲惫不堪的飞行员们大喊大叫:“你们这些胆

小鬼!”飞行员们都不敢出声,听着他们的司令劈头盖脸地乱骂一通。只有加兰敢于直言,他不快地说:“你总说皇家空军几乎全军覆没了。可为什么我们一出动,就有一队队的喷火式和旋风式战斗机出现。他们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戈林狠狠瞪了加兰一眼,这才想起了他来的主要目的,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下一步行动就是要全面消灭英国的空中力量。除了极为恶劣的天气外,你们必须天天出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戈林的激将法驱散了飞行员们的疲惫,重新激起了他们好战的本能。

8 月 24 日,久阴的天气豁然开朗,碧空如洗。英格兰土地上的山山水水, 田野厂房⋯⋯一览无遗。

德国空军恢复了大规模的攻击。上午 9 时,德国空军 100 多架轰炸机和

战斗机席卷了皇家空军第 11 大队的基地。第一个遭到袭击的机场是曼斯顿。机场的跑道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弹坑,机场的建筑几乎全部被毁,电话和电报线路被切断。曼斯顿镇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平民伤亡严重。所造成的破坏如此之大,该镇的人们只好永远地废弃了这座镇子。曼斯顿机场的地面勤务人员士气低落,躲在防空洞里拒不露面。

在随后的几天里,风暴和阴云再也没有光顾过英格兰上空,接连几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真正的夏季天气占了上风。八 8 月 24 日到 9 月 6 日接连

13 天,德国人平均每天出动近 1000 架飞机对英国南部的机场、空军地面部队及航空工业实施攻击。这些攻击及其由此而引起的空战在此间达到了高潮。

戈林的战术第一次与希特勒的一致起来。在这之前,德国的空中攻击尝试了三种不同的任务:试图突破英国防御体系,将其一线担负警戒的战斗机部队拖入战斗、予以歼灭;试探了英国的左翼——东北部的情况;通过全力摧毁英战斗机的主要补给源——飞机制造厂来打垮皇家空军战斗机指挥部。但是,在所有这三个方面,德国人都以失败而告终。他们开始转向一个更值得一试的领域,攻击英国皇家空军地面部队和机场。

英国战斗机指挥部的前景已经十分暗淡,飞行员和飞机的伤亡超过了替补速度。皇家空军感到了面临灭顶之灾的威胁。

截止 8 月 18 日,英国皇家空军已有 154 名飞行员伤亡失踪。在萨丁克斯郡的东格林斯蒂德医院里,住满了被烧得惨不忍睹的飞行员,他们的脸、手、头发和皮肤都被烧光了,面目全非。他们成为第一批被称作是“试验品”的年轻人,因为美容大夫不得不在他们身上做试验,给他们恢复一点人的样子。

同期,只有 63 名飞行员从训练队补充到作战中队。这些飞行员由于缺乏训练和作战经验,战斗力远不如老飞行员。还有一种更为无法估量的消耗, 幸存飞行员们所承担的紧张压力,几乎使他们疲惫不堪到极限了。飞行员理查德说,“一天起飞两三架次是常有的,有时甚至一天起飞六七次。”

英国空军上将道丁回忆说,“作战双方的目标有着明显的不同。德国人竭力想把地面部队运过海峡,侵占英国,结束战争。而我当时指挥战斗机并不是要结束战争。我在拼命地阻止德国人为入侵作准备⋯⋯为此我不能让他们得到制空权。”

道丁建议空军部从训练轰炸机和侦察机飞行员的人员中抽调大量志愿者,经过短期训练后再编入作战机中队。但是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权宜之计无法恨除飞行员匮乏的颓势。

皇家空军的战斗机也急剧减少。从 8 月 8 日至 18 日,皇家空军共击落德

机 367 架,自己损失 213 架战斗机,其中 30 架是在机场上被摧毁的。同期,

英国只生产出 150 架旋风式和喷火式飞机,战斗机中队只能靠从预备役空军

抽调飞机来增强实力。德国情报部门估计英国战斗机已减少到 430 架,实际

上只剩下 300 架可用于作战。

俗后说“屋漏偏逢连阴雨”,德国飞机 8 月 24 日开始把那些致命的炸弹

投向第 11 大队的 7 个扇形站。这对皇家空军来讲,可能是最不妙的兆头了。德国人已经意识到扇形扫探雷达站的重要性。在皇家战斗机指挥部,道

丁上将负责总体指挥和协调各飞行大队的兵力部署,并审慎使用预备队,以此来影响战斗结果。实际空战交由各大队司令部指挥,而扇形站是行使指挥所必不可少的机构。正如飞行员理查德描绘的那样:“战斗机指挥部和大队是我们防御系统的大脑,扇形站是神经中枢。”每个扇形站通常负责 3 个飞行中队的对空指挥。大队司令部向中队下达作战命令后,一旦英国飞行员起飞,这些扇形站就通过无线电话将最新的作战情报转给飞行员,引导飞行员占据有利位置投入战斗。

德国无线电侦听员时常可以听到英国地面和空中之间进行的这些不间断的紧急交谈,只要稍有一点头脑就可以意识到这种扇形站在战斗中所起的作用有多么重要。如果它们停止工作,哪怕只暂停一会儿,都会给飞行中队带来巨大的灾难。

在德国战略的所有变化无常的更动中,唯有集中力量攻击覆盖伦敦的扇形站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自从戈林错误地取消对英国雷达站的打击后,德国人首次把矛头对准了敌手的要害部位。

那天,虽然英国的扇形站没有一个被完全炸毁,但是受到一连串轰炸, 遭到严重破坏,特别是在比金山和肯利的扇形站损失惨重。这些神经中枢的功能开始萎缩。

在德国空军连续两周对扇形站展开攻击的日子里,“皇家空军妇女后援队”的姑娘们表现出空前的勇敢和镇定。在扇形站里,她们负责操作通讯系统,将最高指挥部的命令显示出来。空战激烈时飞行员们骂骂咧咧的脏话时而从无线电电话里传出来,言语粗俗,不堪入耳。最初,扇形站主任想让姑娘们离开那些房间,但遭到姑娘们的毅然拒绝,她们说:“我们对此并不介意,这不是亵读神灵,也不是猥亵下流,而是男子汉们在为生死而搏斗时发出的声音。”

在不列颠空战期间,高尚的骑士风度在德英双方的飞行员之间风靡一时。他们为各自的国家利益而殊死格斗,血洒碧空,同时又为对方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超群的作战飞行技巧所折服。德国飞行员加兰与皇家空军无腿驾驶员、战斗英雄贝德的友谊传为佳话,就是一例。

皇家空军少校道格拉斯·贝德战前在一次飞行事故中失去了双腿。他克服了这一巨大的障碍,学会用假肢行走和打高尔夫球。1939 年战争爆发后, 他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用假肢驾驶飞机,重返蓝天,成为英国皇家空军一支喷火式飞机中队的指挥官,一名王牌战斗机驾驶员。他那英勇顽强的精神和高超的飞行技术赢得了英国人民和皇家空军飞行员们的尊敬,极大地鼓舞了人们的斗志。

贝德对德国飞行员决不怜悯,每次发现敌机,他都穷迫不舍,直到用他那高超的技术将它们干净利落地干掉。他曾说过:“我不是那种把战争看成

一场板球比赛,先相互进攻然后再握手言和的人。”他最喜欢听敌机坠落时发出的嘶叫声。

在一次空战中,贝德的飞机死咬住一架德国 ME109 战斗机不放。最后, 他终于在法国圣奥梅尔的上空将它套入自己的瞄准心,暗叫一声:“好小子, 看你还往哪儿跑?!”他按动炮钮,一炮击中他的猎物。几乎就在同时,他感到自己的机身猛然一震,随即发动机便停止了转动。两架德机从他机旁呼啸而过。“不好!”贝德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击中了,条件反射般地按动了弹射座椅。一言不发。

加兰挥手让旁人退下。他斟满一杯香槟酒走到贝德跟前说:“我很钦佩你的勇气和毅力,如果不是战争,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衷心祝你早日康复!”

贝德抬起眼皮看着加兰,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穿他的心思。加兰的眼光毫无敌意,流露出友谊和钦佩的神情。贝德笑了,拿起了酒杯。

席间,贝德说:“不知道是否有办法把我在英国的那副备用假腿弄来。” 加兰当即欣然答应下来。得到上司的批准后,他们用国紧急波长发了一份无线电报,不到 48 小时,贝德少校的假腿就随着降落伞飘落在圣奥梅尔机场上。

皇家空军利用空投假腿的机会,又向圣奥梅尔附近的德国空军基地及其他目标投掷了大量的炸弹。加兰指责英国这样做“不太友好。”

空战日益激烈残,形势急转直下,对皇家空军的战斗机指挥部越来越不利了。8 月 31 日,德国轰机一批又一批地呼啸而来,将 4400 吨炸弹倾泻到英国燕南部的绝大多数基地、机场和着陆场。跑道上弹坑累累。指挥大楼和仓库等房屋夷为平地,停在机场上的飞机当场被炸毁,通信线切断,地面人员伤亡惨重。

德国的 ME110 远程战斗机捍负着双重使命,在为德国的轰炸机作掩护的同时。它们也载有弹,自己可以随时瞅准空子,突然袭击皇家空军的地面设施。

经过激烈空战杀回的第 11 大队的飞机,回到机场上空时却发现德国空军已把这里炸成了废墟。他们苦于没有安全的地面可羊陆,许多飞机油料耗尽, 机毁人亡。

这一天,皇家空军损失的飞机数量头一次多于德国空军。更糟的是,飞机制造厂遭到严重损坏。德国人对飞机制造厂的轰炸破坏不仅使新飞机的产量下降,而且也使旧飞机的维修速度放慢。皇家空军飞机的损失数量已超过补充的数量。

在随后的几天里,德国人在空中采取了一种新的战术。为了迷惑英国皇家空军的雷达监测人员,德国空军的机队整天在法国沿岸飞上飞下,正好在皇家空军的雷达屏幕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监测人员根本就无法预测究竟哪一队飞机会突然转向北方,掠过英吉利海峡,对英发动真正的进攻。

第 11 战斗机大队的 5 个前进机场和 6 个战区机场都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在肯特海岸上的曼斯顿和利姆两个机场有好几次接连几天不能供战斗机使用。保卫伦敦的主要战斗机基地比金山 3 天内遭到 6 次轰炸,基地调度室被

摧毁,伤亡 7 名地面人员,以致有一个星期之久只能供一个战斗机中队使用。最糟糕的是,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防御力量开始变弱了。在这关键性的两

周中,英国被击落重创的战斗机有 290 架;德国空军损失 385 架飞机,其中

战斗机 214 架,轰炸机 138 架。

最让道丁束手无策的是飞行员的损失。皇家空军有 103 名驾驶员丧生,

128 名驾驶员受伤,飞行员的伤亡人数占飞行员总数(约 1000 人)的 1/4。英国已无力弥补人机伤亡与人机补充之间的“空洞”,甚至无力阻止它扩大。唯有气候变化可以减小德国攻击的规模,减缓英国失利的进程。

对于英国许多了解真相的人来说,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在这场顽强激烈的大角逐中,德国空军几星期内就会把英国战斗机指挥部打成一伙对德国毫无威胁的散兵游勇。

丘吉尔深感忧虑,正如他后来在回忆录中所写的那样:“局势已对战术空军不利⋯⋯人们感到十分焦虑。”“如果敌人坚持对其邻近的战区机场进行猛烈袭击并破坏它们的作战指挥室或电话联络的话,空战司令部整个错综复杂的组织就可能瓦解。这不仅意味着伦敦遭受摧残,而且还意味着我们失去这一关键地区的全部制空权。”

然而,年轻的英国飞行员们仍在进行顽强的战斗。他们唯一考虑的是, 究竟谁能打赢这场空中战争。对残酷无情、你死我活的决斗数字进行裁决, 成为飞行员们津津乐道的“学术问题”。从表面上看,他们把一切都看得很轻。每当夜幕降临,战斗结束时,他们就返回伦敦,或去看演出,或去夜总会,或者找一位表演歌舞的女郎。

英国领导层似乎也无回天之力,唯有继续战斗,期盼转机和胜利。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道丁上将对他的战斗机指挥部下了一道死命令:“英国战斗机绝对不许与德国战斗机单独交战,除非对付德国轰炸机。我要的是飞行员,而不是战斗英雄。”

道丁是个虔诚的宗教信徒。他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上帝是站在英国人这一边的。此时此刻,这位空军司令虔诚地希望显灵,出现奇迹。他承认: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奇迹。”

奇迹果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