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巡游的继续
乾隆帝在连年的战争中,从未亲临战场,却依然每年去各地游玩。其中耗费最大的,是几次“南巡”。
乾隆帝自一七五一年(乾隆十六年)奉皇太后去江南巡游,耽乐于苏杭山水。一七五七年(乾隆二十二年)、一七六二年(乾隆二十七年)、一七六五年(乾隆三十年),又连续三次奉皇太后南巡。所谓南巡,只是在苏州、杭州和江宁府一带留连观赏,并未远涉南方的广大地区。一七七七年(乾隆四十二年)正月,孝圣皇太后崩。一七八○年(乾隆四十五年),乾隆帝年届七十,又举行第五次南巡。一七八四年(乾隆四十九年),最后一次即第六次南巡。为观赏江南春色,孝圣后与乾隆帝的每次南巡,大都于正月间自京师出发,四、五月间返回。南巡之年,前后约有五个月的时间在外地游玩, 兼理公务。
帝后南巡途中,曾视察高家堰堤工和海宁石塘的改筑,并曾在江宁阅兵, 但这些都只是便道举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主要目的还在于游赏春景。沿途官商接驾,布置繁盛即得到奖掖,接驾不周,便受到惩处。各地争奇斗巧,以博取帝后的欢心。巡游的规模和耗费越来越大。沿途所经之地,一处供设即耗银二、三十万两,超过康熙帝南巡时的十倍。苏州、杭州、江宁和扬州等地是游赏的胜地,陈设更为侈靡。帝后所到之处,必先铺修道路,码头铺棕毯,御道用文砖,水路特制龙舟,彩绘雕镂,陆路两旁结彩棚,搭戏台,布列花石,陈设文玩。帝后所居的行营营帐,备设各种豪侈的家具用品。
游览的寺观,也即为修饰,以供瞻仰。沿途官民商贾还要供献各种珍宝、器物、文玩、字画等等,不一而足。乾隆帝有《驻跸姑苏》诗云:“牙樯春日驻姑苏,为问民风岂自娱?艳歌新舞翻觉闹,老扶幼挈喜相趋。周谘岁计云秋有,旋察官方通弊无。入耳信疑还各半,可诚万众庆恬愉。”(《南巡盛典》卷八)乾隆帝幼居深宫,南巡经行各地,得与官民接触,自可略知世情。但六次南巡,均在苏杭山水之间,“为问民风”显然不足以为“自娱”作辩解。他所体察的民情,也只是“有秋无弊”一类的谀词。乾隆帝为粉饰的升平而陶醉,而自炫,直到晚年退位后才多少有所醒悟,说他在位六十年,“惟六次南巡,劳民伤财,作无益,害有益。”(《清史稿·吴熊光传》)为“南巡”作出了恰当的评语。
江南赋税是清朝廷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乾隆帝先后六次南巡,都不得不减免江浙以及经行的山东等地的赋税,以至逋赋。这种减免使朝廷的收入大为减少,江南百姓的负担却并未因而减轻。相反,每次南巡都使沿途人民增加了繁重的劳役和各种额外加派的负担。各地铺治道路、搬运花石、修建行宫殿宇以及一切供设,均征用大批民夫服役。朝廷使臣报道说:“治道则编茅筛土、转■磨坚,数百里内丁夫裹粮赴役,最为民弊。”又说,南巡时“供亿浩繁,州县凋弊,农民举未息肩,商船或不通津。虽值丰登,无异歉荒。”(朝鲜《李朝正宗实录》一)朝鲜使臣的客观报道,比起那些为迎合乾隆帝夸耀的心理而极力讴歌“盛典”的记述,当更为接近实际。南巡中的大量耗费,均由地方官员承办。各级官府又向民间征索。乾隆帝初次南巡,已要各地盐商供给需费。此后五次南巡,也多取自盐商。盐商不足,又向其他商人富户征取。正赋以外,于是又添出多种名目的“加派”(参见下节)。加之官吏从中侵渔中饱,以迎驾为名多方敲榨勒索。巨大的耗费,最后都还是落到了广大民众的肩上。六次南巡,为江南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多方面的损害。
南巡而外,乾隆帝还曾先后五次游幸五台山,四次东巡谒陵。至于热河避暑、木兰行围,更是每年的常例。乾隆帝在位之年,几乎每年都有数月时间在外游幸,可称为历史上最能游乐的皇帝。隋炀帝以游乐而致亡国,乾隆帝在连年欢庆“盛典”的一片颂声中,使清朝的国力日益虚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