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与为人

孔子认为学习有两目的,一是为己,一是为人,与这两种目的相对的亦有两种学问:一是为人之学,一是为己之学。这里所谓的为己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个人打算;为人也不是为他人服务,为别人着想。孔子所说的为己是指为了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使自己成为一完美的人。为人是说自己的学习知识及其一切活动都是为了取得别人的赏识,都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好感,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这种为人才是现在意义的自私自利。

孔子曾说有为人之学,为己之学,古代学者学习是为了完善自己,现代的学者学习是为了博取他人的赏识。孔子一生追求为己之学,坚决反对为人之学。孔子之学归根到底就是一“为己之学”。“为己之学”归根到底就是

躬身修己,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的学问,就是内圣成德之学。

孔子认为古代是一美好的时代,那时大道通行,天下为公,人们没有自私观念,更没有欺诈和图谋不轨的行为。德大者居上位,德小者居下位,尧舜等人既是道德上的完人,也是天子,所以古代的学者为己。而春秋时代, 礼坏乐崩,天下失序,人欲横流,这时的学者学习知识的一切目的都是为满足自己的私利,为获取高官厚禄。可以说,孔子的为己之学就是后来孟子所说的“修其天爵”,而“为人之学”则是“修其人爵”。“天爵”,就是人们与生俱有的,先天的爵位,即道德仁义,“人爵”是人们后天获取的公卿大夫,即社会地位。

孟子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己矣。”意思是说人有自然爵位,有社会爵位。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是自然爵位;公卿大夫,是社会爵位。古代的人修养其爵位,社会爵位也就随之而来了,现在的人修养自然爵位,是为了获取社会爵位。已经得到了社会爵位,便丢掉了自然爵位,这太糊涂了,其结果必然是自取灭亡。

孟子这段话是对孔子为己之学和为人之学的最好说明。修天爵,就是为己之学;修人爵就是为人之学。在孔子和孟子看来,仁义忠信,是人先天赋有的,是人的本质,是人最可宝贵的东西,是人区别于禽兽同时又高于禽兽最根本的东西。而公卿大夫是人后天获取的东西,是人为的东西,是身外之物。因而它与仁义忠信相比,并不是“良贵”。他们认为,一个人只知追名逐利,而不注重内在品格的修养,就是舍本而逐末,就是放弃其最宝贵的东西而追逐下等之物。孟子曾言:一般人丢掉一只鸡,一条狗,尚知道寻找回来,而仁义道德这样的本性丢失了却不知道寻找回来,这是相当悲哀的。

孔子等儒家学者视德行高于一切,一视人格高于一切。孔子之学就是为己之学,就是内圣修己之学,是大道之学。孔子一生所亲授之学,是这种学, 颜子所好之学是这种学,三千弟子所学之学也是这种学。孔子从事教学活动的根本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传授文献知识,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了培育人才, 为了培育真正的人,完善的人,纯粹的人。这种人在孔子的心目中就是君子、圣贤。

孔子的为己之学告诉我们:学习知识,从事学术研究,或从事某一项实际活动,并不是为取得别人的认可,也不是为追名逐利,更不是为了获取权位,而是为增进自己的道德水平,完善自己的人格,成为一真正的君子。至于我们的成就和功业能否为社会所认可,或者说我们是否能成名,那不关我们自己的事,也不要关心它。相反,如果人们学习知识,从事研究,或做某一实际工作,仅仅是为自己出名,为了高人一等,甚至是为了获取自己的权位,一句话是带有某种功利目的,就是为人之学,孔子认为这种为人之学是相当可耻的,也是十分危险的。到头来,人们会为了达到某种个人的私利, 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格,最后沦为一无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