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革命党人

在意大利,拜伦一住就是七年。头三年中,除了为写《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第四章而短暂地去罗马实地考察以外,他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威尼斯以上节描述过的方式度过,只到他邂逅那位此后为他的生活重新带来生机的特瑞萨。

许多社会都是这样,表面上的浮华掩盖着内里的黑暗,都市的繁荣建筑在底层人民的痛苦的脊背上。当时的北部意大利正在奥地利帝国的铁蹄下呻吟,普通百姓深受异族统治欺凌和本国贵族阶级压迫的双重痛苦,人民的愤怒如墓地磷火般四处浮现。正如诗人所说:“全国就象子弹上膛的枪,许多手指头都在移动,想扣动枪机。”

在认识特瑞萨以前,拜伦已经同当时广布意大利全国的秘密革命组织“烧炭党”有过接触和联系。自他走进成人社会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用他的诗歌和言辞呼唤着自由、独立,为反对专制压迫而呐喊。在外出漫游的日子里,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他为之奋斗终身的这一使命。他沿途不断朝拜那为反抗压迫、争取自由而斗争的革命志士的遗迹,从中汲取鼓舞斗志的营养。在日内瓦湖畔,他参观过关闭庞尼瓦的牢狱;在滑铁卢战场,他去凭吊那使欧洲封建君主们恨之如骨的失败了的英雄;到意大利后,他曾求得威尼斯地方当局的同意,去当地一座关禁死囚的地下牢房蹲了一夜,体味失去生命自由的痛苦;在米兰的短暂停留期,他跟当地的爱国志士和反对奥地利统治的知识分子频繁来往,在他们的秘密碰头地点斯加拉剧院的一个包厢里,一起讨论意大利的命运和前途。在去罗马的路上,他又特意绕道费拉拉,拜谒诗人塔索被幽闭七年的地下室,写下了著名的《塔索的哀歌》。

眼前对烧炭党人谋求意大利独立和解放的革命斗争,他自然寄予极大的同情和支持。因此,他与特瑞萨的相爱,不仅仅是各自为对方的美丽容貌和独特品格所吸引,也是在人生观念和生活方式上的相知相悦、志同道合。通过特瑞萨和她的一家,拜伦同烧炭党的联系日益加强,更深地投入到争取意大利民族解放的革命活动。

1821 年春天,意大利西北部的几个城市同时爆发了革命起义。受到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的鼓舞,拜伦同特瑞萨的哥哥甘巴及烧炭党其他领导人一道,更积极地筹划艾米利亚—罗马涅区的起义事业。同年秋天,起义被反动当局镇压下去了。特瑞萨一家人被勒令离开拉文纳。拜伦也被迫同他们一起离开,先去比萨,后移居里窝。他一直受到反动当局派去的警察和暗探的监视和盯梢。一个以意志、思想和行动的自由和独立为最高人生皈依的浪漫主义诗人,为了他国民族的自由和独立,却使自己陷入了不自由的境地。但是, 拜伦坦然接受了。他从未因此而后悔。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当整个民族的命运处在危险之中,即使我个人的事情进展顺利,我也感觉不到多少欢乐。如果有可能大大改善人民的处境(尤其是这些被压迫的意大利人!),我决不会计较自己个人的得失。”在另一篇日记中,他又写道:“为了他们的解放,我所能付出的一切——金钱,其他财产,甚至生命——我都可以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