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封神演义》

关于《封神演义》作者问题,历来有不同看法:一、“作者是谁,已难详考”(中国社科院文研所编《中国文学史》)。二、陆长庚。如《曲海总目提要》卷三九“顺天时”条云:“《封神传》系元时道士陆长庚所作,不知的否?”按:明代道士陆西星,字长庚,号方壶外史。《曲海总目》称他是“元时”人,误。陆西星不是一般传播宗教迷信的道士,其著述宏富,是明代中期道教界的知名学者。他以羽流文人身份,演化神仙故事为小说,并非不可能。三、许仲琳为南京人。“编辑”云者,说明曾广泛采集前人之说

(包括《武王伐纣平话》之类的民间小说)以成书。据万历刊本,又知道成书时间约在 16 世纪后叶的明代隆庆万历年间。经研究,这一说法已为一般学者所承认。所以民国后出版的《封神演义》,多直接署称许仲琳撰。但遗憾的是,有关许仲琳的生平事迹,史上失载。清笔记大家梁章钜曾对《封神演

义》颇感兴趣,其《浪迹续谈》卷六“《封神传》”条云:“忆吾乡林樾亭先生尝云谈《封神传》一书,是前明一名宿所撰,意欲与《西游记》《水浒传》鼎立而三。因偶读《尚书·武成篇》‘惟尔有神,尚克相予’语,演成此传,其封神事⋯⋯”当时手工业蓬勃发展,都市经济繁荣,市民意识活跃。一般市民在工作之余,也需要文化娱乐。当时《封神演义》一类的神魔小说, 犹如今天的武打小说一样,应运而生,广泛流传,是一种新兴的通俗流行文学。作者创作流行小说,当然也有寓教于世的一面,但又增添了“获利”救贫的目的。审许仲琳不同于一般儒士的地方。反映在小说中,思想艺术都呈现复杂化。

从思想上看,作为封建士人,宣场儒学,调和三教,不足为奇。但《封神演义》中又不时透露了某些异端思想的光彩。如第 14 回,写陈塘关总兵李靖强迫儿子哪吒自杀,哪吒被仙人救活后,怒火中烧,追杀生父。这在“你要子死,子不得不死”的封建时代,简直是触犯了“忤逆不孝”的天条。但作者借哪吒之口,驳斥了“天下无有不是的父母”之谬论,公然挑战:“剖腹、刳肠,已将骨肉还他了,我与他无干,还有什么父母之情!”童心透亮, 快人快语,石破天惊。还有,作者从积极方面吸取了儒家民本思想之精华, 揭露了以殷纣王为代表的统治阶级的昏庸与残暴,敲骨剖妇,炮烙忠良,蛇噬宫女,大兴高台,丧尽人性,把人当畜生来驱赶屠宰,罪恶累累,罄竹难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愤怒呼声。结合明代中晚期的特殊历史背景, 作者以古为镜鉴,又具有一定的现代意识。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称之为“假商周之争,自写幻想”,并非全是缺隐,其中寓现实于幻想,也自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另外,作者受《西游记》影响,浮想联翩,神仙故事,绚丽多姿,宝贝迭现千奇百怪,想象力极其丰富,的确眩耀眼目,动人心魄。

当然,作为封建士人的作品,《封神演义》明显有历史局限。作者力图与《西游记》及《水浒传》三足鼎立,看来并没有实现。因为无论从思想或艺术,与《西游》、《水浒》尚有距离。鲁迅先生批评说:“较《水浒》因失之架空,方《西游》又逊期雄肆,故迄今未有以鼎足视之者。”从思想上看,宣扬宿命论,说什么“天数已定,自莫能解”,“成汤气数已尽,周室天命当兴”,无视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动力量。尤其宣扬传统中的“女人祸水” 思想,更应予以批判。

现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封神榜》,大写姐己荒淫祸国,仍然承袭小说“女人祸水”的传统重担,为了迎合观众,出此下策,实在令人费解!在艺术上,虽然创造了众多神仙人物群像,但是人物缺乏鲜明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