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契约文书考释选辑

陈学文

明代自中叶以来，社会经济在急遽演化，在具有法律约束力或社会舆论、道德规范监督的契约文书中也得到反映。这些资料分散在明代善本书或一些图博部门珍藏室中，读者不易得见。笔者经多年搜集、收藏，经考释择其要者先披露于世，以飨学界同仁。

一、农村土地关系和雇佣关系的契约文书

明中叶以后土地买卖十分频繁，为了防止买卖发生纠纷，确立土地所有权，必须立契为据。

买田契

某里某人，为因无银用度，情愿将自己受分田一段，几址该几■，载米若干。东西至某人田，南北至某处。托中引就某宅，三面言议，实值时价若干两，其人即日交足，其田听从买主掌管，召佃收祖。至造册之日，除割收户当差，不得刁蹬勒贴赎回等情。其田的系已分物业，与叔伯兄弟无干，亦不曾典挂外人财物不明等事。如有此情，卖主承当，不干买主之事，所买所卖皆是二家情愿，不得反悔。今欲有凭，立契存照。

此件为《订补全书备考》所收，崇祯十四年郑尚玄订梓，醉花居士鉴定，人瑞堂藏板，34 卷，版面为 25×15cm，分上下二层（栏）刊刻，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和蓬左文库收藏。此为活套形式，用者采取此格式填上数据买卖双方姓名等即成。明代日用类书中是类活套大量编纂在内，以供时人采用。今见田契原件如式：

田契

十都七保住人张孟威同侄张玉，今因缺少军装盘缠，自情愿将承祖父买业朱永清、朱永成、朱永坚、周原二百伍拾玖号地九厘，土名弯里，今将出佃程锐真等盛物种菜递牟叫土使用，其地东西四至自有保簿在开写，今自情愿挽中尽行立契出卖与同都胡相□□□□。三面议作时值价银贰两正，其钱当面收足，其地今从出卖之后，一听买人自行听之管业。如有内外人占拦及重复交易，一切不明等事，尽是卖人之当，不及买人之事。所有税粮造册之年，听从本户收割无词。今恐人心无凭，立此契永远为照。

嘉靖四年三月十一日

立契人张盛威等同侄张玉

中见人李文付

程税真奉书侄孙张焯

今就契内领去价钱并收足讫，同年月日再批。

藏浙江省图书馆。

这是一份完整的买卖田契，契中载明买卖双方姓名、田地坐落、数量、田界

（四至）、附属物、价钱、税粮过户，以及与买卖相关之事，如无重复交易等不明之事，还需有立契人、中见人画押，载明立契时间，最后须有政府官印验证。

另有一种情形，土地买卖时不再重立新契，只是将原田契加上新买卖双方姓名，原契仍具法律效应，如：

浙江省图书馆收藏明代一份转契

九保住人汪鉉，承父有竹山壹号，坐落土名土头山，系卑字九百八十五，计山四亩另。新立四至，东至吴舍后山，西至东坑口，南至人行大路，北至降，四至内该身叁分之一。自情愿凭中将前项山骨苗尽行立契出卖与本都李宗明名下为业。面议价银陆两贰钱五分正，其价契当日收讫，契后再不立，领卖后一听买人管业。未卖之先即无重复交易，如有来历不明等事，尽是卖人之当，不及买人之事，其税粮造册起割，其来脚契未付，要用当照。今恐无凭，立此为凭。

前项山骨并苗竹照价转与用业人汪正名下为业。万历廿年七月二十日立转契人李体仁

见人李应奎嘉靖三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立契人汪镃见人朱文贵

这是一份嘉靖时的买契，经 36 年后再由李体仁转卖给汪正，连同山林苗竹一并出卖，此为一次卖绝契，即将“骨”买尽。

农村土地关系中还存在租佃关系，租田者亦须立契为凭，表示土地使用权与土地所有权的分离。

承佃批式

某里某人，为无田耕种，今就某宅佃田若干亩，递年约纳租谷若干石，早六冬四理还，依凭本宅量秤，不敢少欠。如若少欠，即另召佃，不敢执占，今恐无凭，立承佃为照。

录自新刻艾先生天禄阁采精便览《万宝全书》卷六《文翰门》。日本蓬左文库藏，35 卷，分上下二层刻，版面为 13.5×23。7cm，页 12 行，有长洲陈仁锡序。

按此契式有三点值得注意：佃户交租按早六晚四交纳；租谷要按业主量秤为准；业主拥有召佃权，佃户必须遵守上述条约，如违，业主就可撤佃另佃予他人。但另一佃田契则更详细明确。

佃田文约

某里某人，置有晚田，某坐落某里地名某处，原系若干亩，年该苗米若干桶，乡原有四至分明，今凭某人作保，引进某人，出赔价细丝银若干，当日交收足讫明白，自给历头之后，且佃人自用前去掌业，小心耕作，亦不得卖弄界至移位换段之类。如遇冬成，备办着一色好谷，挑

送本主仓所交纳，不致拖欠，过限年月佃种不愿耕作，将田退还业主，接取前银两相交付，不致留难。今给历头一扇，付与执照。

录自余象斗纂《新刻天下四民便览三台万用正宗》卷十七《民用门》。该书题为三台馆主人仰止余象斗纂，明万历己亥（二十七年）孟秋书林

余文台梓，43 卷，分上下二层刻。该书为明日用类书中最具权威性的一部①。日本东京大学和蓬左文库收藏。

按：此契明确规定佃户需交业主一定量的“赔价丝银”，实为押佃金，此银待退佃时需交还给佃户，还规定佃户不许扩界移丘换段，只能在原址上耕种。值得注意的是立此契必须有担保人。但是久佃之后，有些佃户则享有永佃权，可以将原所佃之田转让给其他人佃种，自己则可再收取一定的租谷，长久以往，就形成了佃户享有永佃权。浙闽一带常有“一田二主”或“一田三主”情形，出现了田底权与田面权的分离，将土地所有权实施分割。万历

《南靖县志》卷四《赋役志，税粮》：“同此田也，买主只收税谷，不供粮差，其名曰业主。粮差割寄他户，收田之税配之，受业而得租者，名大租主。佃户则出资佃田，大租业税皆其供纳，亦名一主。此三主之说也。”这种现象的出现，则表明明代农业经济商品化的发展和封建土地所有权有所松懈。

但是，后来的一些租佃契约则加上了不许佃户自行转佃的契约内容，如：

某宅有田一段若干亩，坐某处落。今有某人前来承佃，年约干圆租谷若干石，早六冬四理还，依凭本宅量秤，不许拖欠，及转佃他人。如有此色，即时召佃，不得执占。今欲有凭，立田批付照。

接受佃户，亦须立契付给业主为照。承田批

某里某境某人，为因无田耕种，今就某宅佃田若干亩，递年约纳干圆谷若干石，早六冬四理还，凭本宅量秤，不敢少欠。如是少欠，即时召佃，不敢执占。今欲有凭，立承佃为照。

上列二佃文书出自《新刊翰苑广记补订四民捷用学海群玉》，23 卷，万历三十五年刊，题为便用学海群玉种德堂刊，潭阳熊冲字梓，而卷首题为京南武纬子补订，闽建熊冲宇刊行。日本仁井田陞藏，转引自仁井田陞《中国法制史研究》。有了上述佃契与承佃契，手续较完备，并明确订立不许“转佃他人”，如违则可“召佃”，虽有明文订立，但有时执行起来仍有许多留难之处。

业主是田地所有者，可以是地主、富农，也可以是仅有少量田地的自耕农等，一些田地多而劳力不足者，除了把土地出租召佃外，也有雇用长工短工来经营，所以农村中雇工现象是十分普遍的。雇用农工亦须订立契约。

雇工帖

立雇工人某，今因家无生理，情愿将己身雇与某人名下一年杂工使唤，当议工价白银若干整，其银陆续支用。自雇之后，不许东西躲闪，务要尽心做活，恐有不测祸患，皆系天命，与家主无干，如或误工，照日除算工银。今恐无凭，立此雇工文约为照。

录自《增补较正熊寅几先生捷用尺牍双鱼》卷七《契帖类》。卷首题高斋主人识，金阊叶启元梓，云间陈继儒眉公题。共九卷，崇祯间刊，日本东洋文库收藏。

这种雇工雇佣年限至少一年，属于长工范畴，虽然契约订明年限佣金等，在这一年内应按契约不得随便离开雇主家，按明律在身份上是不自由的雇工人，只有计日月短期雇佣者才作凡人处理，《明史》卷九三《刑法志》：“万历中左都御史吴时来，申明律例六条。⋯⋯无论官民之家，立契用值，工作有年限者以雇工人论，受值微少，工作计日月者，以凡人论。”根据吴时来的奏章，万历十六年颁布新题例则明确曰：“今后官民之家，凡倩工作之人，立有文契，议有年限者，以雇工人论；只是短雇月日、受值不多者，以凡人论。”②从明万历以后至晚明，雇工的身份有所变化，而短雇者身份上是自由的，与主人无人身隶属关系，主人只能用“劝”的办法以促雇工为之效力，

《沈氏农书》：“非酒食不能劝，比百年前大不同矣。”张履祥《补农书》： “做工之人要三好：银色好、吃口好、相与好。作家之人要三旱：起身早、煮饭早、洗脚早。三好以结其心，三早以出其力。”就是雇工人与主人关系亦有所变化，也不能完全用法治。庞尚鹏《庞氏家训》就说：“雇工人及僮仆，除狡猾顽情斥退外，其余堪用者，必需时丰其饮食，察其饥寒，均其劳逸。⋯⋯欲得人死力，先结其欢心，其有忠勤可托者，尤宜特加周恤，以示激劝。”雇主与雇工关系随着农业商品经济的发展而日趋松解，到了乾隆五十三年又颁布了《新题例》，进一步明确制订：“若农民佃户雇情耕作之人，并店铺小郎之类，平日共坐共食，彼此平等相称，不为使唤服役，素无主仆名分者，亦无论有无文契年限，俱依凡人科断。”在这漫长（1588—1788） 200 年间（即万历十六年至乾隆五十三年），封建关系的松解，雇佣劳动者的身份也趋向较自由了。

二、乡规民约

乡规民约对于维护农村社区的生产发展，维持生活和社会秩序都是有一定意义的，它虽不是官方颁布的具有强制性的法律措施，但由于公众的舆论压力和道德的规劝，使之在一定范围内亦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乡约

夫国以民为本，本固则邦宁；民以食为天，食足则信孚。此农事至重，实王政之首务也。切照本乡居民稠密，别无经营，惟资耕种，以充岁计，是以既殚东作，庶有以望西成，兹当禾苗盛长之时，不许纵放牛马践伤，鹅鸭啄食，各家务宜牢固关闸。爱自某月某日会众议约，以后倘有无籍者，不依条约，照例惩罚，如有抗拒不遵，定行呈首官府，众共攻之，以一科十，纵律无正条，其情可恶，必敬必戒，故谕。

录自《新刻天下四民便览三台万用正宗》卷十七《民用门·文契类》。地方契约

立禁约地方某等，为严申大禁，以一风俗事。窃见乡设禁条，原非

私举，事有明征，法无轻贷，岂强者依势横行，弱者缄口畏缩，或徇情以容隐，或贪和以偏获，卒至禁令败坏，风俗益颓，人畜交相为害，不暇悉数。某等目击斯祸，痛惩厥奸，为此置酒会立条，以做后患。如有犯者，与众共罚，若有拒抗不服，会同呈官理论，但不许避嫌徇私，受钱卖放，又不得欺善畏恶，挟仇排陷，有一于此，天日鉴之，神雷击之。凡我同盟，至公罔私，庶乡邻不至受害，而风俗自此淳厚矣。谨以各项禁条开具于后，决不虚立。

录自《云锦书笺》卷六。禁盗田园果菜蔬约

某都为禁约事，切照本都民居四散，业在田园，故于东作方兴之时，雨露澹濡之际，其于蔬果等物四时靡不种栽于中，预备急济日食方全，蔬菜成熟，不亦禁戒。因离家遥远，巡顾不周，却被附近居民多有鼠窃狗偷之辈，辄起贪心，擅入田园偷盗蔬菜，以为己有，甚于强徒扰掠乡村，人人无不被害。然此惟图一时之小利，以顺口腹之所欲，损物害理不仁孰甚。理合给约通禁，各宜洗心涤虑，中间再有仍前偷盗者，即许被告之人缉过擒拿赴亭，从公审治，仍罚某物若干，入于本境某处充会

（公），以禁其余，的不虎（虚）示。

上节录自《类聚三台万用正宗》卷五下层（栏）《体式门类》，万历三十七年刊本，

35 卷。卷未题为鼎锓崇文阁汇纂士民捷用分类学府全编，万历岁次丁未

（二十五年）潭阳余文台梓，卷首又有“题万用正宗不求人全编引”。所以该书书名、刊刻时间都不统一。书藏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蓬左文库亦有收藏，但无序文。该书卷还有《禁赌博约》、《坟山禁约》、《禁盗鸡犬约》、《禁盗笋竹约》、《禁六畜作贱禾苗约》、《禁田园山泽约》。这些乡规民约，对保护山林水泽和庄稼农作物、植被，防止水土流失，

保护生态环境，维持社会治安都是有意义的。

此外，有些民约文书也反映出明代社会习俗的变化，透示了封建束缚有所减弱或松解，如离婚、寡妇再嫁亦有文书规约。如：

离婚书

某里某人，先年娶妻某氏，因家贫反目，妇有二志，已告明亲长。今凭媒说合，情愿再出与某为妻。平（本）日纹（收）银若干，并无债弄强逼奸娶等情。某择日成婚，并无异说，立离婚书，手印为照。

录自《云锦书笺》卷六。该书六卷四册，明刊本，书全名《新刻陆鲲庭先生纂辑云锦新联》，醉云阁杨居理道卿父订，有金坛介生周钟序。又名《新锓陆林二先生纂辑士民便用云锦书笺》，仁和陆培鲲庭甫汇编，明州林时对殿飏甫音辑，潭阳杨居理道卿甫较辑。版面 13.5X23.5cm，页 10 行，上有眉批。日本内阁文库藏，上有浅草文库、兼葭堂藏书、日本政府图书三个印。

服书式

主婚房长某人，有弟侄某人近故，弟孀妇自愿守志，奈家贫日食无措，兼以弟侄棺裳银两无可计划理还。凭媒某人氏议配某人为婚，本日受到聘银若干两，分还棺衾及买地砌完葬某人外，即听从某宅，择吉过门成婚，此系两愿，再无言说。今欲有凭，故立婚书存照。

录自《新刊翰苑广记补订四民捷用学海群玉》。

离婚、寡妇再嫁在封建社会总被认为是不合情理的，从封建道德观伦理观来看，寡妇再嫁好像没有遵循三从四德之道，但是在明中叶以后，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风俗已有了巨变，“自嘉隆以来，士风险薄，民俗奢侈。”

③“自嘉靖中叶以至于今，流风愈趋愈下。⋯⋯”④社会在前进，不合时代发展的东西总会被冲击、淡化，这正表明晚明社会在巨变中，新的因素在社会经济文化各个领域里萌发出新的气息。离婚自由、寡妇再嫁，从人道主义来看却是符合人性的，社会在演变中，这毕竟为人们所认可。龚自珍则认为明中叶以来的社会演化是正常的，他道：“有明中叶嘉靖及万历之世，朝政不纲，而江左承平。⋯⋯俗士耳食，徒见明中叶气运不振，以为衰世，无足留意。其实尔时优伶之见闻，商贾之气习，有后世士大夫所必不能攀跻者。不贤识其小者，明史氏之旁支也夫。”⑤我以为透过这些婚姻文书的研究，也会折射出晚明社会经济文化的演变。⑥

三、社会治安

明代中叶以后因商品流通频繁，商人远程长途贩销活跃，适应商人流动的需要，政府部门规定路引为凭证。凡商人出门，必须先办路引的申请手续，然后由政府发给路引以作身份的证明。《三台万用正宗》卷二十一《商旅门》收录一篇经商规范性文献《客商规鉴论》开宗明义就曰：“凡远出先须告引”。所谓路引，究竟如何？今收录在该书卷十七《民用门》有一段引的活套。

客商引状

某县某都某图某，为告给文引事。今因前往某处买卖，恐为路途阻滞，理合告给文引，庶免关津留难。为此给引是实。

路引相当于通行证，表明着商人活动已十分频繁，从这一侧面也反映出明中叶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商业的繁荣。

赌博是任何社会都曾发生的丑恶现象。赌博会造成社会的不安定，随之而来家庭失和，诓骗偷盗抢劫乃至谋财害命都会发生。为保一方平安，禁赌是很重要方面。明中叶以来，赌博很是猖獗，据生活在明嘉万间浙江海宁许敦俅目击记：“赌博之事，当初止有市中丛人之处，间有不良落此陷中。今

（万历三十八年）乡村旷野，无处无之。”⑦经济繁荣的苏州，“夜聚晓散，在在成伙”，赌博则不足为奇⑧，就连僻处浙闽山区的泰顺县，也是“赌博群起”⑨。

禁赌博约

为禁约赌博事，切惟业农务本者，固无博戏之为游手好闲者，乃有赌博之病，伤风败俗，荡产倾家，皆基于此。奈本乡生齿日众，礼义之

教不明，游逸之风愈炽，中间有等无籍之辈，生理不务，惟图招群结党，专为赌博之事，或投钱铺牌，以兢输赢，或掷色局戏，以争胜负，终日忘餐，彻夜失寐，仰事父母之无赖，俯育妻子之无依，盗心从此而渐生，奸谋由是而辄起。小则穿穴逾墙，无所不至，大则鸣火持刀，靡所不为，若不禁革，深为未便。为此会议禁革，今后务要洗心涤虑，痛改前非，守义守仁，各遵本业。如有长恶不遵者，定行惩治，轻则会众加禁，重则送官发落，为此俱陈，的不虚示。

录自《鼎镊崇文阁汇纂士民万用正宗不求人全编》卷五。该书收藏于日本内阁文库，35 卷，12 册，序于万历三十七年，而刊刻于万历三十五年，署名龙阳子辑，潭阳余文台梓。

这篇禁赌文告从各方面劝诫、陈说赌博的害处，利用民众力量加以监督，而背后又有“送官发落”作为支撑，到底效果如何则很难说了。

近有机会看到一份信票，这是很难得实物文书。信票

重究。

闻喜县为追销批文事计开甲首三名

张偕偕、卫喜喜、宋■锁

火速赴县充蕃（番），毋违。万历元年十二月初二日到

票止差一人，敢有带领挂络诓骗拷打等情，犯人口禀容忍者，一体

右差牌头

准此

万历元年二月初一日刑行

县字爱字六十一号限次日缴至限一日，重责五日。

此信票藏浙江图书馆。此信票有似逮捕令，带紧急秘密性质，用后立即收回，在明代文书中很少见到，足为弥珍，至于具体内容分析尚待深入。

上引十六份契约文书来自二个方面，一是明代日用类书，这种日用类书内容很庞杂，但很重日用。汇编了民间许多实际资料，而这些资料在正史、典章或名臣名人文集、别集，乃至笔记、方志等都未收集，当时人并未注意，可是编纂者为了实际应用作为活套（规范性框架）而编入，为我们提供了非常生动、具体的文献资料。为今天研究社会史、经济史、法制史、文化史提供了翔实可靠的文献资料。这一文献宝库在我国尚未很好开发和利用。这一方面因受文献学传统观念的影响，对日用类书史料价值重视不足，另一方面这些日用类书大都是明刻本，属于今之善本书，一般读者很难见到，而更多的这些明刻本日用类书收藏在国外，有的已成为存世罕见的孤本。笔者 1993 年应日本学术振兴会之邀，在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库等讲学，得以有机会在内阁文库、蓬左文库等大型藏书极其丰富的图书馆阅览，如获至宝，细心抄录，现将加以考释以供史学界研究参考。二是收藏图博部门的实物，如契约文书图表等，这些资料大都没有专人整理，存放在书库、仓库或珍藏室中，

平时没有对读者开放，束之高阁，与世隔绝，如果没有具有较高专业水平的专家发现，将无法发挥它的文献资源作用。我之所以择其要者十数件予以披露，以期引起文博图书界的重视，让这些尘封多年“废纸堆”发挥作用。

研究社会史、经济史、法制史、文化史很需要开发新史料资源，切忌作过大过空的推论，现在这种学风尚很时髦。一鳞半爪的资料就可架空分析，甚至“创造”出一种新模式、新框架、新理论、新观点，竟有“学者”为之喝采，报章刊物为之鼓吹。哗众取宠、华而不实的文风必须抵制。我国老一辈学者如王毓铨、李文治、傅衣凌诸前辈学者为我们树立了榜样，他们严谨的学风，苦、勤发掘史料，不作空头大部头著作和文章。我认为重视史料，特别是淹没在民间杂书文书契约的资料亟待开发，是目前学界的一桩要事。这是我写这篇小文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