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的肖像
恐怖行动的象征、强大的叶若夫悄然进了坟墓。报纸上没登任何有关逮捕他的消息。人民曾有过这样一个宠儿,现在人不见了,也就完了,没人提任何问题。“当家的”很好地教导了自己的人民,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传说: 好像“当家的”给忠实的刽子手留了条命,“党的惩罚之剑”是自然死亡的⋯⋯
至今保存在前克格勃档案馆中的第 510 号侦查资料卷宗中,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叶若夫案件的卷宗中,有斯大林的战友们写给他的信。叶若夫保留了这些热爱他的证明。
全国一直在颂扬这个出色的共产党员。在他的卷宗中,有哈萨克诗人江布尔为“壮士叶若夫”写的赞歌。
米高扬曾说:“你们要学习叶若夫同志那斯大林式的工作作风,像他过去和现在向斯大林同志学习一样。”这位“壮士”——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小矮人,在党内有许多头衔:国家安全总委员、中央书记、党中央监察委员会领导人。可他只是个未受完初等教育的人。
摘自卷宗:“叶若夫于 1939 年 4 月 10 日被逮捕,现被关押在内务人民委员部苏哈诺夫斯克特别监狱中。”(在这个最可怕的监狱里,叶若夫曾用酷刑审问其受害者)。
卷宗中还有他保存的纪念品——枪决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等人时用的子弹。
摘自 1940 年 2 月 1 日的起诉书:“据揭发,叶若夫与波兰和德国的情报机关以及敌视苏联的波兰、德国、英国和日本的统治集团有叛卖性的间谍关系,并领导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内的阴谋活动。”
“当家的”幽默地把叶若夫强加给其受害者的全部情报机关加在一起, 慷慨地回敬给了叶若夫。
他也没忘了“反对领袖的阴谋活动”,而这正是叶若夫喜欢利用的毒招。卷宗中说:“叶若夫及其同谋实际上做了在 1938 年 11 月 7 日发动叛乱的准备工作。”叶若夫被迫承认了这一切,但是他在法庭上说:“由于体弱,我任何时候也经受不住对我采取的暴力手段,因此我写的全是胡言乱语⋯⋯他们十分凶狠地毒打我。”
就这样,刽子手尝到了他过去整别人的那些滋味。不过,他对某些指控也并未加否认:
“我利用职权与一些男人和女人发生过性关系。1938 年 10 月或 11 月, 我在自己家里与一位下属及其妻子搞了不正当关系,鸡奸了那位下属⋯⋯”
清教徒式的布尔什维克政权的主要保卫者,就是这样一个人,而这个政权一直是与“道德败坏”的行为做斗争的。
持续不断的血腥镇压,终于使叶若夫脆弱的理智模糊起来了。他真的相信周围全是敌人,他已经怀疑所有的人了⋯⋯他的疑心使自己的妻子苦恼不堪,他还准备逮捕妻子。卷宗中有他妻子写给他的信:“科柳申卡,我恳求你审查我的一生,审查我整个人。我无法忍受怀疑我是两面派的想法⋯⋯” 他最终还是用鲁米那毒死了她。这就是莫洛托夫称之为“坚强而又谦虚的工作人员”的叶若夫。
卷宗的最后部分是《1940 年 2 月 3 日最高法院军事法庭秘密审判记录》。
记录中有叶若夫讲的这样一段话:“我清除掉了 14000 名肃反工作者, 但我的重大过失是清除的人太少了。当时我有这样的情况:在把审讯被捕者的任务交给某个部门的头头时,我常常想:‘今天你审讯他,明天我逮捕你。’我周围都是人民的敌人,敌人无处不在⋯⋯关于斯卢茨基(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外处处长),我得到过指令机关下达的指示:‘不要逮捕斯卢茨基,要用别的方法消灭他⋯⋯’要是不这样做,我们在国外的全部情报人员就会跑光。于是斯卢茨基被毒死了。”
不难了解这个向拥有无限权力的叶若夫发号施令的“指令机关”是谁。可见,有关毒死不合心意的人的说法并非谣言。一切都是木偶操纵者,即“当家的”安排的。
尼古拉·叶若夫是新时代的人,是“当家的”建立的社会的产物。当然, 他是斯大林手下高级领导人的典型人物。在阅读诗人丘耶夫记录下来的莫洛托夫的谈话时,在回忆自己与莫洛托夫会面的情景时,我怎么也摆脱不掉这样一种感觉:他是一个平庸之辈,仅具有一个普通会计师的智力水平,说不出一句尖刻的话,没有任何深刻的见解⋯⋯第 510 号卷宗——关于叶若夫的侦查资料卷宗进一步表明,无论是莫洛托夫,还是叶若夫和其他人,他们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愚昧无知的奴隶、顺从的执行者、斯大林手中可怜的木偶。他通过细细绳索控制他们。当他们演完自己的角色时,便残酷无情地将他们从舞台上拿掉,再换上同样一批可怜的木偶。难怪当时有这样一个很流行的笑话:“斯大林是伟大的化学家。他能把任何一位杰出的国务活动家变成粪便,也能把任何粪便变成杰出的国务活动家。”
叶若夫最后请求道:“请转告斯大林,我将喊着他的名字死去。”但是这句话没帮上忙。卷宗中证明:“对叶若夫,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的枪决判决于 1940 年 2 月 4 日在莫斯科市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