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是正确的⋯⋯只是暂时⋯⋯

现在轮到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了。他们拉出剩下的最后一位领袖布哈林当盟友。布哈林是被党内称作“右派”的那个潮流的头儿。他和战友—— 工会领导人托姆斯基和人民委员会主席李可夫都主张继续执行新经济政策，同中农联盟，反对集体化、反对超级工业化、反对斗富农。布哈林主张不慌不忙地和平发展，大量引用列宁最后的几篇文章。

1925 年 4 月 14 日，《真理报》发表了布哈林的文章，其中有一句对农民的号召：“发财致富吧，开展经济活动吧，不用怕会有人压制你们。”

全国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托洛茨基一倒台，好时光显然就来了。

这一口号使老党员们大吃一惊。富裕农民！这是对乌托邦的致命打击。加米涅夫要求斯大林作出解释。斯大林不吭声，神秘莫测地抽着烟斗。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打定主意：该动动科巴了。他们在消灭布哈林的同时，还会吓唬一下斯大林。就这样，斯大林把这群笨蛋引得公开跳出来。现在，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不断地炮轰布哈林。他却默不作声。决战是 1925 年 12 月在十四次党代会上展开的。季诺维也夫宣称：“党内存在一种极其危险的右的倾向。这就是对富农的危险性估计不足。富农是农村的资本家，他们同城市资本家——新经济政策分子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联合起来后，会吃掉党和革命。”

过若干年后，斯大林几乎要逐字逐句地重复季诺维也夫的这些思想，那是在他要消灭布哈林和“右派”的时候⋯⋯但是，现在轮到要消灭的是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所以他满腔热情地捍卫布哈林：“你们想让布哈林流血？我们不许你们让他流血！”（掌声）

13 年后，布哈林在被枪毙前会回想起这句话⋯⋯

虽然那时斯大林已讲过警告“右派”的话：“但是，如果问问共产党员，党准备干什么⋯⋯我想，100 名党员中有 99 人会说，党最容易接受的口号是：打倒富农。”

对，他在捍卫布哈林的同时，心里很明白：党渴望继续革命和镇压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新经济政策，因为后者是对伟大的乌托邦的背叛。

所以，当时他在考虑下面几步棋的时候，一点也不怀疑，等到他镇压右派时，党会齐声欢呼。

暂时仍是重复闹剧：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昨天要求无情镇压托洛茨基，而今天最有知识分子气质的布哈林又要求无情镇压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

第十四次党代会是在奇怪的伴奏声中举行的。

当初，列宁在驱散立宪会议时利用了全场的喧哗。现在，他照葫芦画瓢。加米涅夫徒劳无益地想用喊声压倒狂怒的会场：“你们没法让我闭嘴，

怎么喊也没用⋯⋯斯大林无法起团结布尔什维克司令部的作用。我们反对一长制论调，反对制造领袖。”

场内一片喧哗：“不对！胡扯！要斯大林，斯大林！”大会速记稿里全是场内的喊话，代表人民、党的基层的声音。

科巴召集的党代会已经不仅是惟命是从，代表们根本就不相信上讲坛斗嘴的人有什么信念。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昨天还同斯大林一起反对托洛茨基，今天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就同托洛茨基一起反对斯大林。列宁格勒的

独裁者、嗜血的季诺维也夫现在要求民主，就同托洛茨基当初要求民主一样奇怪。狡猾的阿·米高扬对此作了概括：“季诺维也夫一拥有多数就主张铁的纪律，否则就反对铁的纪律。”

代表们明白：这不过是争权。

信念已经抛弃，他们心甘情愿地显示同科巴的一致，哪怕仅仅是为了捞取好处。

但是，克鲁普斯卡娅想保持独立，她支持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她说，多数不一定永远正确，她提到了列宁在斯德哥尔摩代表大会的失败。斯大林在台上婉转地予以反驳。

可是，斯大林在会场外说起克鲁普斯卡娅就无礼得多了。 “他说，她跟列宁同用一只马桶，并不等于她理解了列宁主义，”莫洛

托夫回忆道。

但是，在主席台上他简直是与人为善、温和谦恭的化身：

“开除、‘放血’等方法是会传染的。今天开除一个，明天开除另一个，这样我们的党还剩下什么？”他在党的十四大上这样说，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他引述了列宁写的党的十大的决议，其中说到对付宗派主义者的手段，包括开除出党。“应当开除，立即开除！”场内暴怒。但是，他却劝告大家： “等一等，同志们，不要急⋯⋯”这是他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和事佬，一位明智而平静、决不嗜血的领导人，在他导演的这场戏里扮演自己的角色。

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受到党代会谴责，彻底失败。559 票对 65 票，而且场内一片拥护声。听命于斯大林的这次代表大会收场了。

他创立的选拔代表的制度运转得很灵。

喜气洋洋的布哈林及其右派同志战胜了敌人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对这一制度大加赞扬。就在不久前，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在上次代表大会上战胜了敌人托洛茨基后，也赞扬这一制度。

他们没有认清未来的形势。不过，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后来才明白了斯大林的游戏规则：他同人分享权力，不过不超过一次代表大会，只让一步。

托洛茨基本人没有参加这场论战，冷眼旁观斯大林如何巧妙地把反对派的高帽子扣到昔日盟友的头上。

托洛茨基现在在党的会议上故意看法文小说以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