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天涯海角

这次判得很重。警察署的档案中写着:“第比利斯省季季一利洛村农民约瑟夫·朱加什维利被查实参加革命组织,判处流刑。”

他被流放到图鲁汉边疆区,刑期 4 年。

他被送上押解犯人的火车车厢,踏上漫漫长途,经过乌拉尔和西伯利亚, 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从那儿再到天涯海角——图鲁汉边疆区。他被用船顺着浩浩荡荡的叶尼塞河送往修道院村,接着就到天涯之外的科斯季诺镇,然后又转到极圈内——库列伊库镇。映入眼帘的是使他这个南国居民绝望的冰天雪地,夏季潮湿而短暂,还有遮天蔽日的蚊群,令人睡不踏实的白夜。在

这里,时光犹如停住了。一望无垠的冰原和小得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列宁的战友——布尔什维克约瑟夫·杜布罗文斯基在这儿含恨自尽,另一位著名的布尔什维克斯潘达良在这里死于肺结核。

当时是 1913 年,正在庆祝罗曼诺夫王朝奠基 300 周年。全国欢庆沙皇的节日。政权显得坚不可摧。列宁悲哀地承认:他们在有生之年看不到革命成功⋯⋯

科巴四处写信,可怜巴巴地诉苦。

他在写给布尔什维克议会党团的信中说:“似乎我从未经受过这么可怕的遭遇。钱都花光了,天越来越冷,已经零下 37 度,我开始莫名其妙地咳嗽。没有存粮,面包和糖都没有,这里什么都贵。我需要牛奶、柴禾⋯⋯可是没钱。我没有阔亲戚和朋友,无处求告。我的请求是:如果议会党团还留下点难友救济金,那么,即使给我寄 60 卢布来也好。”

他在寄给教育出版社的信中说:“我身无分文,存粮已尽⋯本来有点钱, 可是用来买寒衣了⋯⋯能否求求熟人,弄个二三十卢布,这简直是救命钱⋯⋯”

他还给阿利卢耶夫家写信。他们一得知他的苦难处境,立即就给他寄了钱。后来他讨厌写长信,但当时在那个可怕的不毛之地,写信是同朋友交流的唯一机会,而除了这个不很熟悉的家庭外,孤苦伶仃的科巴没有更亲密的人了。他写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不必为我花钱,您自己也需要钱,您家人多⋯⋯要是您能不时寄一些风景明信片来,写上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在这个该死的边疆,大自然单调得不像话,我真想看看好风光,哪怕是纸上风光。”

在党务档案馆里保存着阿利卢耶夫的儿子费奥多尔根据他的口述写的一个故事《暴风雪》。看来,当时科巴正好在追求娜佳·阿利卢耶娃。科巴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赛罗一样,常常讲述“苦难的过去”⋯⋯讲他如何在北极夜去弄鱼,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口粮”。讲他有一天差点送命:

“天越来越冷,月光照映下的雪和浮冰是蓝森森的。莽莽冰原。偏偏又刮起北风,白雪飞卷,群星无光。他遇到暴风雪了。路标消失在茫茫白雪中。阵风刮起冰雪,打到脸上,面孔麻木了,就像罩上了一张冰做的面具。嘴里呼出的气马上就冻住。头上和胸前盖上了一层冰甲,没法喘气,眼皮睁不开。体温下降。可是,他还是不停地走,总算走到了⋯⋯”

在这期间,列宁不止一次地提出,如何帮助科巴逃出来。但是,“靴子”

(供逃跑用的证件)不知为什么没有送来⋯⋯然而,科巴自己为什么不逃走呢?他从流放地逃了多少次呀!当然,这次也一定能逃出这片可怕的地方! 没那事!他痛苦不堪,但却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个地狱里。为什么?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好同科巴最大的一个疑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