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跟肯尼迪兄弟斗

1962 年 1 月 6 日,专栏专家德鲁·皮尔逊作了一个大胆的预言:“埃德加·胡佛不甘心对罗伯特这样一个年轻人委屈求全、屈居人下⋯⋯即使不发生大的争吵,他也会被排挤出去。”在电台广播中,这只是很短的一句话, 但皮尔逊的评论却在华盛顿产生了影响。三天以后,罗伯特给他的哥哥约翰·肯尼迪写了一封信,恳求总统在他的国情咨文对联邦调查局说句好话。他说,“虽然这只是一句话,但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好处。我希望你保留这句话。”

1 月 11 日,在济济一堂的参众两院议员面前,约翰·肯尼迪谈到越南战争、人权、赋税等问题。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急速念的一句话:赞扬联邦调查局作了“协调一致的、艰苦奋斗的努力”。这是给埃德加的一个甜头。

一个月以前,埃德加的间谍警告他,肯尼迪兄弟不仅打算解除他的职务, 而且接替他的人选也定下来了,他就是国务院的安全主任威廉·博斯韦尔。不久,总统传话说,他“想同胡佛先生谈谈”。

3 月 22 日下午一点钟,埃德加的高级轿车开到了白宫的西北大门,他走出汽车,被领到椭圆形办公室。他和总统一起乘电梯到了总统官邸餐厅。在场的只有肯尼思·奥唐奈。

这次会晤持续的时间很长。4 个小时以后,当埃德加离开时,肯尼迪的助理西奥多·索伦森和阿瑟·施莱辛格才走进来。华盛顿的保守派讨厌他们, 所以总统没有向埃德加介绍他们。他后来向他们解释说,他“不想使胡佛先生太感到不安”。

肯尼迪是否想在那一天把埃德加解职,不得而知。肯尼迪图书馆也没有那天午餐谈话的记录。埃德加访问白宫后通常总要写一份备忘录,然而在调查局也找不到这样的记录。多年以后采访奥唐奈时,他只是说,总统终于失去了耐性。他对他的助理说,“搞掉这个混帐东西,他是最令人讨厌的家伙。”七十年代中期以来,当参议院调查美国秘密情报的阴暗面时,偶然发现

了具有特殊意义的情况。埃德加同总统坐在一起,拿着更具有爆炸性的丑闻材料。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材料大部分是在罗伯特·肯尼迪追捕黑手党头目贾恩卡纳期间搞到的。

甚至在艾森豪威尔离职以前,埃德加就获悉,美国有一个刺杀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计划,贾恩卡纳也卷进来了。在肯尼迪当总统的初期,埃德加发现贾恩卡纳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到了 1962 年 3 月,他得知,同贾恩卡纳和约翰尼·罗塞利进行接触的朱迪思·坎贝尔是总统的情人。虽然这方面的情报是他的特工人员提供的,但有些情况可能是他从罗塞利那里直接了解到的。据说,罗塞利和埃德加在拉霍亚曾经打得火热。

埃德加此时已经掌握证据:美国总统同一个跟黑手党头子密切来往的年轻女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而这个黑手党头子正同中央情报局合作谋刺一个外国领导人。埃德加有一切理由认为这个谋刺计划是得到总统批准的。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局又根据总统弟弟的命令大力追捕着同一个黑手党头目。

联邦调查局局长促请总统注意这一情况,是理所当然的。埃德加恨透了这兄弟俩,他自己的地位发发可危,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么做,该是很开心

的吧。

朱迪思·坎贝尔结婚以后改名为埃克斯纳。据她说,埃德加那天也提到她的名字。她说,“约翰·肯尼迪那天下午给她打电话。他要我去我妈妈家给他回电话,因为我房间的电话不安全,可能被窃听。他说,他同胡佛会晤时,胡佛用他掌握的情报对他进行要挟。胡佛知道总统要解除他的职务,他便使出这一招儿。”

坎贝尔说,还有一些更具破坏性的事情需要隐瞒。肯尼迪当总统的初期, 重复了他在大选期间的愚蠢做法——再次会见了贾恩卡纳。总统对坎贝尔说,这次新的接触“同消灭菲德尔·卡斯特罗有关”。肯尼迪有 20 多次把坎贝尔当作信使,让她把密封的信送给贾恩卡纳。

大多数历史学家现在一致认为,肯尼迪兄弟参与了刺杀卡斯特罗的计划。在猪湾大失败以后,他们不再信任中央情报局。鉴于总统同贾恩卡纳的关系,他完全可能直接同这个黑社会头子谈论刺杀卡斯特罗的事。虽然这样做是极其愚蠢的,但倒是挺适合肯尼迪喜欢搞阴谋的性格。

据坎贝尔说,总统送给贾恩卡纳的信封内装有同刺杀行动有关的“情报材料”。但由于信封是密封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内容。肯尼迪在从事极其危险的行动。贾恩卡纳原指望,他帮助总统当选,又参与刺杀卡斯特罗的计划, 总会得到联邦政府对他的宽大处理吧。不料罗伯特·肯尼迪对犯罪组织的打击目标不仅把他列在其中,而且把他作为重点对象。

这个黑社会头目认为总统背约。对黑社会来说,背约是要处死的。贾恩卡纳是个杀人老手。他在达拉斯策划刺杀肯尼迪方面起了关键性作用。

埃德加在 1962 年 3 月对贾恩卡纳的行动计划究竟了解多少,现在还弄不清楚。只知道他了解得很多,并且告诉了总统。坎贝尔说,“我从约翰那里得到的印象是,胡佛对他说,他知道我向贾恩卡纳传递约翰的材料,并以此对约翰进行威胁。”

不久,这兄弟俩就在更大的程度上被埃德加攥在手心里。罗伯特早就知道贾恩卡纳参与刺杀卡斯特罗的计划。对罗伯特以及他的当总统的哥哥来说,掩盖自己同这个阴谋计划的关系,是极其重要的。

在 3 月份同埃德加会晤后,总统并没有中断他同坎贝尔的联系。白宫的

电话记录表明,他同坎贝尔的联系至少持续到 1962 年夏末。坎贝尔说,她和总统使用别处的电话,以避免被调查局窃听。肯尼迪怀疑埃德加甚至也在窃听白宫的电话。

坎贝尔不堪联邦调查局的骚扰,她请求总统帮忙:“我实在没有办法, 他们老是盯着我。”总统说,“别怕,你并没有干什么锗事。”总统十分恼火,他显然想搞掉埃德加。

总统不敢贸然踢开埃德加。除了贾恩卡纳的事情外,埃德加还知道总统的其他许多丑闻。早在 3 月份那次对抗以前,埃德加就让总统心里明白,他

掌握了他在 1960 年民主党年会期间利用妓女力量的内幕,还有一桩老底在政治上同样是有害的。

3 月底,纽约的一家小刊物《现实主义者》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是《肯

尼迪总统第一次婚姻内幕》,其中说,肯尼迪在 1947 年曾经同佛罗里达的一位交际花社里·马尔科姆短期结婚。马尔科姆在她的私人印刷的家史中说, 她的几个丈夫包括“前驻英大使约瑟夫·肯尼迪的儿子约翰·肯尼迪”。

这就是说,第一位天主教徒总统曾经离过婚,这是违反他的宗教信仰的。

他隐瞒了这个事实,欺骗了全国选民。

联邦调查局的档案表明, 1961 年 11 月,当此事传到调查局时,一个特工人员立即在纽约公共图书馆查阅了马尔科姆的家史。他的报告以及来自新泽西和马萨诸塞的类似报告直接送交埃德加。埃德加便把此事提请罗伯特·肯尼迪注意。

1962 年埃德加同总统共进午餐后不久,这个消息便出现在报刊上。种族主义的《雷电日报》在头版用大字标题登出这个消息:《肯尼迪的离婚被揭露!现在的婚姻是否有效?》右翼团体把马尔科姆家史的复印件向全国散发了数十万份。报业辛迪加和通讯社都在作这方面的文章。

《新闻周刊》华盛顿办事处主任本·布雷德利讲了他是如何写这方面的文章的。“我给总统谈了根据《雷电日报》等的材料写一篇这方面的文章。调查局进行了调查,肯尼迪的新闻秘书提供调查局的一些材料。条件是,我们只能使用一个晚上,以后再也不能使用。塞林杰充当我们和调查局之间的中间人。我不知道肯尼迪是以什么条件从调查局弄出这些材料的。”

埃德加出面帮了忙。如果不是温切尔、亨利·泰勒和《雷电日报》写的那些文章的话,这种帮忙也许是不必要的。温切尔早就受调查局的操纵。泰勒和埃德加是好朋友。埃德加向他提供材料,他忠实地撰文攻击埃德加的对手。泰勒关于“第二次婚姻”的专栏文章之所以在最后一刻钟被砍掉,是因为埃德加在白宫的要求下进行了干预。

《雷电日报》还揭露了肯尼迪当参议员时跟他的秘书特努尔偷情的事, 标题是《约翰·肯尼迪被人指控通奸》。这篇文章的出现是因为特努尔以前的房东给几个官员写信揭发了此事。埃德加也收到了这样的信。他把这对通奸者作爱时的录音带给了林登·约翰逊,供他在 1960 年大选中使用。

这表明,关于总统私生活上的丑闻都是埃德加秘密煽动起来的。

仿佛这还不够似的,又把总统跟好莱坞女演员安吉·迪金森的关系以及他们兄弟俩跟玛丽莲·梦露的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据说迪金森是在约翰·肯尼迪就任总统不久前成为他的情人的。肯尼迪的朋友、传记作家斯利姆·艾伦斯回忆说,“在总统宣誓就职以前,迪金森和肯尼迪有两三天时间躲在棕桐泉别墅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所有的人”当然只指了解肯尼迪内情的人。不过,陪同肯尼迪旅行的记者也风闻此事。《新闻周刊》的记者迪克·舒马赫回忆说,他推开了棕榈泉的门,看见迪金森躺在床上。当时的记者群以男性为主,他们颇羡慕肯尼迪的风流史。他们认为政治家的私生活是属于他自己的事,不应去调查或报道。安全人员也持这种观点,并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但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则服从上级的指示,把情况向埃德加汇报。

据特工人员说,胄尼迪去西海岸出差时,他租了一架飞机,从伯班克机场飞往棕榈泉,迪金森同机前往。这架飞机有卧室。飞行员安装了窃听器。他想利用录音带,从总统那里讹诈一笔钱。但这些录音带落入特工人员手里。

埃德加搞到了关于迪金森的情报以后,进一步又盯上了好莱坞最著名的美人玛丽莲·梦露。

奇怪的是,梦露不仅是肯尼迪总统的意中人,而且也成为埃德加墙上必挂的美人照。她的裸体照片同其他裸体美女照片一起挂在埃德加华盛顿家里地下室的酒吧间墙上。有些人认为,埃德加之所以挂这些女人的照片,大概是为了消除关于他是同性恋者的议论。

1954 年,当肯尼迪作背部手术时,他在医院病房的墙上贴了一张梦露的招贴画。画面上,梦露穿着短裤,两腿撇开。肯尼迪把画倒贴着,这样,她的双腿便呈向上撇开的姿势。梦露和肯尼迪早在五十年代初就发生关系。1960 年大选期间,他们也不时接触,睡在一起。总统的妹夫彼得·劳福德说,他们还拍了一起在浴池洗澡的照片。

在肯尼迪担任总统的第一年和第二年,这种关系继续保持着。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金发女郎戴上黑色假发和太阳镜,被空军一号专机偷运到纽约卡莱尔饭店的总统套间。这种越轨行为在任何时候都是危险的。鉴于梦露的神经有毛病,这就更加危险了。

除了梦露的医生和最要好的朋友外,很少人知道梦露神经不正常。她同剧作家阿瑟·米勒的婚姻破裂后,便吸毒消愁。她曾在精神病诊所呆了一段时期,然后又吸毒、酗酒,情绪忽高忽低,精神极不正常。

任何自尊自爱的公职人员都不敢接近她。然而,肯尼迪却继续同她幽会。埃德加对此密切监视。当时在犯罪记录处工作的戈登·利迪回忆说,“有关肯尼迪兄弟同梦露的关系的情报属于绝密文件。”

罗伯特·肯尼迪的司法部搜捕的主要对象、卡车司机工会领导人吉米·霍法肯定收到了一些这样的丑闻材料。他后来被关进监狱时对同房间的犯人讲了这方面的情况。他的律师威廉·布法利诺在 1990 年会见记者时也证实了这一点。在此期间,有些窃听可能是黑社会头子贾恩卡纳安排的。如果肯尼迪兄弟不予照顾的话,他准备利用这些材料进行讹诈恫吓,这是黑社会的拿手好戏。

对埃德加来说,这类现场录音带只是丰收的开始。1962 年 2 月 1 日,梦露和罗伯特·肯尼迪在劳福德大厦的宴会上首次相识。那天夜里,两人单独在房间里交谈。她问,埃德加·胡佛是否真的要被解除职务。罗伯特回答说, 他和总统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过,他们是想这么做。在华盛顿, 埃德加看到这些录音带的记录,心里有点安慰。他从罗伯特的口中知道了他们兄弟俩暂时还不敢动他。

在以后的几周中,埃德加同肯尼迪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很紧张的。罗伯特和埃德加很少携手合作。但表面上,两人仍彼此礼貌相处。总统给埃德加打电话,祝贺他担任局长 38 周年。埃德加愉快地表示感谢。同一天,他却拒绝参加罗伯特组织的切蛋糕庆祝会。

梦露的故事突然出现转折。约翰·肯尼迪 5 月 19 日在纽约又同梦露幽会一次,但以后再也不见她了。梦露不甘心他们的恋情从此结束。她陷入绝望, 又是吸毒,又是酗酒。她给约翰·肯尼迪写了无数缠绵悱恻的情书,打了数不清的电话,甚至扬言要张扬到新闻界。总统最后不得不派罗伯特·肯尼迪到加利福尼亚安慰安慰她,使她冷静下来。

不料罗伯特步其兄的后尘,也投入她的怀抱,两人同床共枕,难舍难分。她爱上了罗伯特,说他答应娶她。她仿佛分不清兄弟俩。

罗伯特没有多久,也想疏远她,然而为时已晚。他促成了梦露的精神崩溃,也陷入了双重陷饼——他的丑事被黑社会头目贾恩卡纳和霍法以及埃德加录制了下来。

埃德加很早就得到了情报。据梦露的看门人说,罗伯特从别人那里借了一辆轿车,单独一人到梦露的家。那是 6 月 27 日。梦露同这位司法部长在劳福德大厦共进午餐,席间谈到“原子弹试验的道德”问题。在冷战的重要时

刻,罗伯特就这个问题发表的任何意见都是共产党的情报人员所感兴趣的。埃德加知道,梦露有许多左翼朋友,因此,这类谈话关系到安全问题。

8 月 4 日,星期六,梦露被发现已经死亡。尸体解剖报告说,死因是“吸毒过量”。验尸官认为“可能是自杀”。别的人认为,过量的毒品不是用嘴吸入的,而是别人注射的。

贾恩卡纳的同父异母兄弟查克在 1992 年说,梦露是芝加哥的这个黑社会头子谋杀的。他说,“杀了她,就暴露了罗伯特·肯尼迪跟她的性关系。”不管梦露之死是否有贾恩卡纳插手,反正向公众作的报道是不真实的。

首先,罗伯特·肯尼迪那个周末的所作所为没有交待清楚。

这位司法部长当时去加利福尼亚给美国律师协会讲话,井同家人一起度假。8 月 4 日,罗伯特飞抵洛杉矶,跟梦露摊牌,要她以后再不要给约翰·肯尼迪和他写信或打电话,不要找他们的麻烦。梦露说,她星期一将举行记者招待会,告诉世人,肯尼迪兄弟俩是如何玩弄她的。双方争吵得很厉害。一气之下,梦露的精神病犯了。第二天凌晨,梦露死在床上。人们在梦露的床单上,发现了一张揉碎的纸片,上面写着白宫的电话号码。

梦露之死使总统认识到,他在冒着多么大的风险。白宫的记录表明,他在凌晨 6 点零 4 分接到彼得·劳福德的电话,说梦露死了。一个小时以后, 劳福德雇人埋藏了肯尼迪兄弟跟梦露来往的一切证据。

黑社会的头头原想利用梦露这张牌搞垮罗伯特·肯尼迪,但他们未能如愿,因为掩盖工作搞得非常出色。这主要得归功于埃德加。他把录音带全都掌握起来,使肯尼迪兄弟不得不依靠他的保护。

8 月 7 日,在埃德加为他们兄弟俩效劳 48 小时以后,罗伯特肯尼迪做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福特基金会为促进公民自由而建立的共和基金会副主席费里几个小时以前指责埃德加拿共产主义的危险吓唬人。我们知道,罗伯特本来也是持这种观点的。可是现在,罗伯特突然站出来为埃德加辩护,赞扬他在共产主义问题上所持的立场。他说,“我希望胡佛继续为我们国家服务许多许多年。”

然而 1962 年秋季,埃德加和罗伯特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冷了起来。他们之间的电话联系中断了,放在桌上的专用电话机再没有使用过。

总统在以后的一年中只同埃德加见过两次面。兄弟俩尽可能地疏远埃德加,拖延时间,因为他们终于在地平线上看到了可以甩掉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