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整顿调查局

乍一看，埃德加的特工队伍似乎颇有代表性，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农民、飞行员、记者、烤面包师傅、职业足球运动员、牧童、铁路工人、矿工等。有些人有军事经验。埃德加特别欣赏以前当过海军陆战队员的人。他对黑人、拉丁美洲裔人和妇女不感兴趣。他歧视犹太人。

埃德加 1924 年当局长时，有 3 名女特工人员。他在一个月之内就解雇了两人。第三名妇女利奥诺·豪斯顿之所以能够留任，是因为她的国会议员对埃德加施加了压力。然而，她也没呆多久。调查局的档案表明，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扬言，“她一出院，就杀死胡佛先生”。

从那时以后，埃德加就再也没有招募女特工人员，说她们“不会手枪格斗，而我们所有的特工人员都必须掌握这门技术”。50 年以后，两名女权主义者控告调查局，说它拒绝妇女是对她们的宪法权利的侵犯。对此，埃德加置之下理。不过，他一死，政策就变了。今天，调查局大约有 900 名女特工人员，她们全部接受了武器训练。

但他雇佣妇女担任办公室事务性工作。他对她们特别严格。他成长的那个时代，妇女在公开场合吸烟，是要遭逮捕的。所以，他禁止她们在办公室吸烟。他让女工作人员穿裙子，不准穿裤子。直到 1971 年，他自己的秘书劝说他，女工作人员冬天寒冷，需要穿裤子；他才让步。有一个女工作人员没有结婚就怀孕了。他发现她同一个搞同性恋的男人睡觉，便立即把她开除了。

埃德加歧视犹太人。每年他都在迈阿密海滩过圣诞节，他总是选择那些挂有“犹太人与狗不得入内”牌子的饭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他一直是如此。后来，也有过两个犹太人当助理局长。调查局的特工人员中大约有0.5％是犹太人。但调查局的篮球队曾经一度大部分是犹太人。

埃德加没有外国朋友。他对外国人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感。他除了到加拿大和墨西哥边界地带作过两三次一日游之外，从来没有离开过美国。有一次，他曾作出这样的决定：《新闻周刊》记者德怀特·马丁“作为采访者不受欢迎”，因为他的来自香港的中国妻子在给一个水兵当助手时结识了许多海军军官，埃德加担心她是个间谍。

埃德加对黑人的态度，类似他那一代大部分南方白人。他们认为黑人当佣人满不错，但不适合从事正式职业。埃德加排斥黑人的时间相当长。埃德加上任时，有一个黑人特工人员，名叫詹姆斯·阿莫斯，外号叫“托姆叔叔”。最初，他给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看孩子。他之所以当上特工人员，还得感谢埃德加的前任威廉·伯恩斯。他被用来渗透人黑人积极分子中间进行活动。他是第一个黑人特工人员。

在埃德加当权的头 40 年中，有 9 名黑人被从下层提拔上来，其中 5 人给他当仆人。他的第一个仆人是萨姆·诺伊塞特。他从信使提升为埃德加办公室的看门人。每天早上，主人的汽车一开进地下室的汽车库，蜂音器便响了， 诺伊塞特赶忙迎候在电梯处。他一直呆在埃德加身边，伺候到晚上下班为止。

诺伊塞特会画画，受到埃德加的鼓励。他给局长的狗斯普丽作的画像挂在埃德加的家里。他的其他画在办公室的休息厅每年展出一次，有些官员为了讨好主子而购买一些画，那些不来看画展的助理们往往受到局长的申斥。

一些黑人的被提拔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安抚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而已， 因为它公斤指责调查局执行一种“纯白种人”雇佣政策。在六十年代以前， 调查局是白种人的天下。 1961 年接受训练的犹太人特工人员杰克·莱文惊讶地听到教官们公开地把黑人称作“黑鬼”。有一个教官对新人说，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一位急救教官说，最有效的急救办法是嘴对嘴地进行吸气，如果伤员是黑人，可以采取另外的办法。

罗伯特·肯尼迪当司法部长时，督促埃德加雇佣更多的黑人。他一再提出这个问题。往往当埃德加离开房间时，又把他叫回来，“噢，顺便问一句， 埃德加，这个月雇佣了多少黑人？”调查局只用白人的政策第一次受到严重的压力。

一些黑人突然被要求参加调查局的工作。奥布里·刘易斯以前是“圣母” 足球队的明星，后来当了教练。在肯尼迪总统参加的名人纪念馆宴会上，他发现自己坐在调查局的一位高级官员的身旁。不久，他就被吸收参加它的队伍。 1962 年 6 月，他进了调查局在弗吉尼亚的警官学院。除了他这个黑人外，进入这个学府的还有一个黑人，名叫詹姆斯·巴罗，他以前是调查局的办事员。《黑檀》月刊很快就精心撰文，介绍他们两人的情况。1962 年年底， 调查局在总数 6000 人的特工队伍中。有了 13 名黑人。

埃德加逝世的时候，调查局有 70 名黑人特工人员，但没有一人担任高级职务。到 1991 年，这个数字上升到 500 人，不过，在 10，360 名特工人员总数中，这仍然只占 4.8％。歧视黑人特工人员的丑恶现象今天仍然不断浮现。

当 1929 年，埃德加庆祝他的 34 岁生日时，他还没有取得真正的成就。经过他整顿的调查局虽然干净利落了，但仍然默默无闻。埃德加也是这样。有一篇文章介绍 6 个碰巧都叫胡佛的华盛顿官员，他名居末位，比他的哥哥迫克森都低两个名次，迪克森当时是商业部的重要官员。

当时华盛顿的气氛是萎靡不振的。在卡尔文·柯立芝的领导下，美国度过了几年放任自流的岁月。接着，赫伯特·胡佛入主白宫。开始了共和党的连续第三次执政。这位曾经当过商业部长的总统未能认识到华尔街经济恐慌的严重性，上台才几个月就宣布经济大萧条“已经过去”，其实真正的灾难尚未到来。

1932 年，1300 多万美国人失业了，约占总劳动力的四分之一。成千上万的男女排队领救济粮。100 多万人无家可归。胡佛总统的名字成了经济困境的同义语。所谓胡佛毯子，就是穷人用来御寒的报纸；所谓胡佛旗帜，就是空空如也的钱袋；所谓胡佛村，就是无家可归者居住的简陋棚屋群。

埃德加利用调查局为总统效劳，打击那些敢于批评总统的人。《华尔街预测报》的发行人乔治·门希尼克是经常抨击总统的人之一。他刊登了许多文章，报道美国银行的困境。埃德加派了 5 名特工人员对他进行诘问。埃德加满意地向上级汇报说，“门希尼克见到特工人员来访，大力慌张。他被吓坏了。我认为他不敢再散布关于银行的任何消息了。”

1932 年 3 月的一个夜间，新泽西一家托儿所的一个孩子失踪了。这个消息转移了公众对总统的注意，并使埃德加第一次大出风头。美国著名飞行员林白的儿子被绑架，后来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总统派埃德加作为他的私人代表赶赴现场进行调查。

这个案件的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人们把埃德加吹捧为“犯罪问题的世界性权威”，然而，他的插手并没有带来惊人的突破。当地警察嘲笑了这位

来自华盛顿的大侦探：埃德加发现一只鸽子栖息在林白寓所的屋檐上，竟以为它从绑架者那里带回了信息。

在这个案件中，最聪明的人之一是埃尔默·艾雷，他是国内税收局情报处处长。他建议赎金的一部分用可以辨认的美钞和证券付给，这个措施导致谋杀者理查德·豪普特曼的被抓获。然而，埃德加后来把艾雷排斥在这个案件之外，他叫调查局的特工人员监视艾雷和他的一个助理。甚至在这个案件结束 5 年以后，艾雷的电话仍然被调查局窃听。

1932 年夏初，国内经济一团糟。民主党意识到，在未来的总统选举中， 它可能获胜。当民主党在芝加哥举行年会时，一个很有影响的人对埃德加非常不满。他就是前司法部长米切尔·帕尔默。 10 年以前，在袭击赤色分子的岁月里，是他使埃德加崭露头角。但是，他认为这个年轻人出卖了他。散布他贪污腐化的流言蜚语的人中有埃德加。现在他是民主党纲领委员会主席，他主张，如果该党重新执政，埃德加应予以解职。

富兰克林·罗斯福通过向美国人民许诺实行“新政”，以压倒多数当选为总统。1933 年初，随着总统就职典礼的临近，盛传参议员托马斯·沃尔什将出任司法部长。他说，他打算对司法部进行大规模改组，要彻底更换人马。

埃德加立即行动起来，阻挡大难临头。新当选的政治家们抵达华盛顿的火车站时，惊奇地发现调查局的特工人员满面笑容地迎接他们。埃德加表示愿意随时以任何方式给予协助。

埃德加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沃尔什在乘火车来华盛顿途中患心脏病突然逝世。这使他松了一口气。然而，埃德加将被解职的传说继续流传。他的共和党朋友们起来帮忙了。即将离任的胡佛总统在最后时刻，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为他说情。

在罗斯福就职的那一天，全国所有的银行都关门了，这是发生全同危机的一天。然而，胡佛同新总统一起坐在高级轿车里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行驶的时候，他抽时间为埃德加说了些好话，他希望调查局的高层领导不要有什么变动。他说，埃德加“工作出色”。罗斯福表示，他要研究此事。

事实上，新总统对埃德加有严重的怀疑，他的决定推迟了几个月。埃德加显然感到不安。突然，有人查询了他的开支情况。为什么他去纽约坐火车的一等车厢？埃德加在曼哈顿一家饭店的卧室是公用，还是私用？白宫接到一份报告，说埃德加是三 K 党成员。他在国会的盟友约翰·麦科马克赶忙加以反驳。

拨款委员会的高级民主党人、叁议员肯尼思·麦凯勒要求新的司法部长霍默·卡明斯搞掉埃德加。国会其他一些议员也有同样的要求。在胡佛当总统的最后几个月，麦凯勒的办公室被搜查过。他认为是调查局干的。

卡明斯考虑由司法部的一个官员华莱士·福斯特接替埃德加的工作，此君不幸死亡。另一个竞争这个职务的主要对手是纽约的私人侦探瓦尔·奥法雷尔。埃德加向部长说他的坏话。

经过几个月的勾心斗角后，埃德加的去留最后还是要由罗斯福亲自来决定。他听取了许多人的意见，最重要的一个人是弗朗西斯·加文。在袭击赤色分子的岁月里，加文曾是埃德加的上司。加文写信给总统说，“不要让他们给你搞掉胡佛这个小伙子。你同他或他的调查局打交道的时间越多，就会发现越离不开他们。”

决定性的意见可能是来自司法部长卡明斯，他需要埃德加留任。罗斯福

表示同意。1933 年 7 月 29 日，此项任命被宣布了。总统的这一步以及其他一些做法不仅使埃德加保住了官位，而且使他和他领导的机构成为美国有翼进行镇压的最强大的一支力量。

卡明斯后来回忆此事时，颇感后悔。他说，“这是我犯的最大错误之一。”他发现，埃德加“很难驾驭，无法控制”。

罗斯福上台伊始，很需要做几件事，引起国人注意。他首先抓犯罪问题。当时中西部地区局势严重，土地荒芜，商店关闭，银行被抢，富人被绑架。

这只是地区性问题，并没有形成全国性犯罪浪潮，但政府认为这是建立自己威信的好机会。司法部长说，“我们现在要从事一场斗争，打击危及国家安全的犯罪活动。”

由于绑架事件层出不穷，卡明斯请一些著名记者吃饭，共商对策。据专栏作家德鲁·皮尔逊回忆说，“他对我们说，对付绑架的最好办法是加强调查局，不仅要加强它的实力，而且要加强舆论界对它的支持。⋯⋯他想任命一位第一流的公共关系官员，他就其人选问题征求我们的意见。在座的人， 包括卡明斯，一致同意亨利·休达姆。”

休达姆以前是战地记者，曾为《布鲁克林鹰报》工作过。他当过国务院新闻署署长，跟总统的个人关系很好，后来在艾森豪威尔当权时代当过杜勒斯国务卿的助理，还给伊朗国王当过顾问。

在此期间，埃德加也给自己找了一个笔杆子，名叫考待尼·赖利·库珀。这是个怪人。他最初给马戏团当丑角，后来给威廉·科迪上校当新闻官。今天他以“野牛比尔”鸣于世。他还给西部低级杂志写了不少东西，写的短篇小说达 750 篇之多。

他同休达姆一起搞宣传工作，使埃德加的名字家喻户晓。1940 年，他在一家旅馆的房间里上吊自杀。据他的遗孀说，他是被埃德加的一些错误做法逼死的。

许多匪徒，以及不少勇敢的律师，在三十年代中期死于血泊中。卡明斯当了一任司法部长，不久，便被人遗忘了。唯有埃德加像以往一样，岿然独存，在经济大萧条之后成为一个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