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把触角伸向法院

埃德加收集情报的对象不仅仅限于政界人士。从 1945 年开始, 30 年

来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至少窃听了最高法院 12 位法官的私下谈话。有些法官是在同调查局监视的其他对象进行电话对话时被窃听的。按照宪法规定, 是不准窃听最高法院的电话的。然而,埃德加并没有销毁这方面的录音稿。他继续保留它们,以便对自己有用。

调查局奉杜鲁门白宫之命对持不同政见者托马斯·科科伦进行电话窃听时,听到了道格拉斯法官的谈话。杜鲁门看到录音记录以后,决定在 1946 年不提名道格拉斯为最高法院院长。道格拉斯的自由派观点激怒了埃德加。他连续整理了他的档案。这位法官结婚 4 次,3 个妻子部比他年轻得多。特工人员不断向埃德加提供关于他的最新情报。有一份情报说,“道格拉斯经常陶醉于晚会,习惯于追逐女色。”调查局还了解道格拉斯周围的朋友,发现其中一些人的“忠诚性可疑”。这位法官本人发现他的房间被安装了窃听器。

1957 年,当调查局调查所谓“左翼律师小集团”时,收集了一些法官本

人的政治态度。埃德加的档案表明,在 1953 年罗森堡间谍案期间,关于最高法院,他有三个情报来源。甚至在汽车里谈话也是不安全的。当法官伯顿在联邦调查局的汽车里谈及一个案件时,陪伴他的特工人员便直接向埃德加汇报。

关于最高法院和联邦司法系统的档案已经发表了两万页,但是调查局坚持,为了国防或对外政策的利益,其他一些档案,主要是电子仪器监听的记录则“必须保侍秘密”。法院还必须进行更多的斗争,才能使公众看到埃德加对全国的法官收集了多少情报。

法官劳伦斯·西尔伯曼 1974 年代理司法部长时检查了调查局的机密档案,认为埃德加在窃听电话和安装窃听器方面太不慎重了。今天,他肯定在对国会议员和参议员们采用这些手段,这些政治家们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1965 年,司法委员会请来专家,清查了参议院的过厅,他们在莫里斯·纽

伯格和拉尔大·亚巴勒这两位参议员的办公室发现有“安装窃听器的许多迹象”,结果在亚巴勒写字台上的对讲机中找到了一个窃听器。他认为,这是调查局奉约翰逊总统之命安装的,因为约翰逊当时曾说,参议院办公室进出的所有电话他都知道。

国会议员们感到不安,曾在众议院议长办公室开会研究此事,但认为无能为力。直到埃德加死了一年以后,这个问题才公开捅出来。参议员约瑟夫·蒙托亚和众议院多数党领袖博格斯说调查局窃听了国会的电话。博格斯指责埃德加采取了“苏联和希特勒的盖世太保的手法”。埃德加当时断然否认,并散发了贬低博格斯的情报。

据博格斯的儿子托马斯说,他爸爸的指声是有物证的,即窃听的谈话录音记录,这是良心不安的调查局官员向他提供的。切萨皮克—波托马克电话公司的一位调查员还对博格斯说,他家里的电话也被调查局窃听了。

据电子专家伯纳德·斯平德尔说,在六十年代中期,调查局 窃听国会的电话是常事。在 1965 年,他在检查一位国会议员的电 话时,

发现安装了窃听器,窃听器的电线通到国会的电话总机室。他用侦察器查出了一根电缆,电缆通向国会两院和他们的监听室。这根电缆的终点是司法部租的一所房子。

斯平德尔本要就此事向参议员爱德华·朗领导的侵犯隐私小 组委员会作证。然而,就在听证会的前夕,他被告知,爱德华· 朗同调查局达成了“谅解”,他将不讨论调查局在这方面的活动。当斯平德尔坚持要作证时, 爱德华·朗制止了他。据爱德华·朗的首席顾问伯纳德·芬斯特沃尔德解释说,这位参议员因受到调查局的恫吓而屈服。

在六十年代,爱德华·朗同“探听魔鬼”作了 8 年的斗争。所谓“探听魔鬼”是指窃听电话、安置窃听器和私拆信件等行为他曾希望能够让公民查阅政府的档案。

1963 年,爱德华·朗作为司法小组委员会主席开始调查政府 的

效率。他发现政府机关每年花 2000 万美元用于购买窃听设备,便下令对此进

行调查,听证会持续了 3 年多时间,最后以这位参议员的失败而告终。

当爱德华·朗决定专门对联邦调查局举行听证会时,埃德加发火了。一位助理在此以前曾经建议,“应该施加点压力,不涉及思想原则,而只牵涉到个人利益。”后来,芬斯特沃尔德讲述了 1966 年发生的事情。

他说,“联邦调查局知道他们将是委员会听证会的下一个对象。胡佛的一个官员(助理局长)卡撒·德洛赫约定时间,同另一个特工人员一起来到爱德华·朗的办公室。他们从来不单独行动。爱德华·朗让我也参加会见会, 大概他预料到是要谈关于联邦调查局的听证会的。他们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德洛赫说,‘参议员,我认为你应当读读关于你的这份档案。我们从来没有使用过它,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你决不会知道,不慎重的人会用它干些什么事。我们认为,你应当了解一下这些材料的内容,它们对你可能是有害的。’”

“他们把文件夹递给他。我记得,文件夹并不厚。他坐在那儿,读了几分钟,然后把文件夹合起来,递给他们。他们便走了。随后,我们便奉命撇开联邦调查局,进行下一个单位的听证会。据我所知,后来马马虎虎进行了一些听证会,主要是为了挽回面子,根本就没有调查窃听电话这个重点问题。”

德洛赫是联邦调查局和参议员爱德华·朗之间的主要联系人。他否认芬斯特沃尔德的说法。他谈到对爱德华·朗的一次访问时说,“我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打算举行关于联邦调查局的听证会。他说无此意图。我又问,他是否愿意向我们保证决不干扰联邦调查局。他说他愿意作出这样的保证。⋯⋯ 我对参议员爱德华·朗说,概括起来说,可以这样理解:他向我们承诺不干扰联邦调查局。他说,是这样的。⋯⋯在访问结束的时候,他说,他打算把联邦调查局作为其他单位效法的一个光辉榜样。”

德洛赫写道,“鉴于这位参议员的性格多变,我们必须经常同他保持接触。虽然被他的委员会打扰的威胁已经消除,但是还存在其他一些危险⋯⋯ 因此,我们必须随时掌握形势的发展。”

一年以后,爱德华·朗成为《生活》杂志一篇揭露文章的对象。该文说, 他接受了卡车司机工会的赠款;他之所以要调查联邦调查局窃听事件,是受了该工会友人的鼓动,旨在削弱政府打击有组织的犯罪的努力。

经参议院道德委员会调查,上述说法不能成立。然而,《生活》杂志的

文章和随后引起的轩然大波却断送了爱德华·朗的政治前途。在 196S 年的选举中,他未能连任。

在六十年代中期,科尼利厄斯·加拉格尔被认为是民主党中最聪明、最好的年轻人之一。在朝鲜战争中,他曾经是战斗英雄。1958 年以来,他就进入国会。 40 岁出头,他满头银发,不久便成为军备控制署顾问和参加裁军

会议的代表。他同肯尼迪兄弟的关系很好, 1964 年曾经被认为可能当林登·约翰逊总统的副总统。

像参议员爱德华·朗一样,加拉格尔也担心数以千计的人的隐私遭到侵犯。他对数据库、测谎器、遗传工程和儿童心理测验等感到关切。谁能看到这些情报呢?公民有什么保障呢?

这位国会议员担心的结果是, 1963 年建立了隐私小组委员会,它是从众议院政府活动委员会派生出来的。

加拉格尔第一次跟埃德加发生冲突,是因为他拒绝做调查局要他做的事情。事情的起因是,他意想不到地受到埃德加的亲信罗伊·科恩的压力。

科恩自称是代表埃德加说话的,他要求这位国会议员举行关于联邦调查局进行非法监所的听证会,其目的是使前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处于尴尬境地,因为安装窃听器是他批准的。

加拉格尔拒绝举行这样的听证会,说这不属于他的委员会的职权范围。科恩马上威胁、利诱,双管齐下,他说,“胡佛先生给你很大的面子。如果你够朋友,那么,你要什么,就给什么。如果你不够朋友,不肯合作,那就是敌人。”

几个月以后,有人要他在一封非出自他的手笔的信上签字。他说,“有一封打印好了的信等着我签字,其中说我要求司法部长给我的委员会提供关于批准对马丁·路德气金进行窃听的文件的复印件。关于这次窃听,我是知道的,因为约翰·鲁尼很乐于向我谈其中的性材料。但我并没有要求提供档案,也没有口授这样的信。我把我的秘书叫来,问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加拉格尔的秘书伊丽莎白·梅伊对这件事作了生动的回忆。她说,“罗伊·科恩通过电话向我口授了这封信。他说,他是根据联邦调查局的指示这样做的。我用打字机打出了这封信,把它放在加拉格尔的其他信件里。我想他一定知道这件事。当加拉格尔先生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时,我说他装疯卖傻。他立即给科恩打了电话。”

科恩再见到这位国会议员时,对他说,这封信又给了他一次合作的机会, 要他签发。加拉格尔断然拒绝。科恩对他说,“你会后悔的。”这位国会议员全然不顾这个威胁,继续搞他的隐私听证 1967 年复活节,加拉格尔的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窃贼,他偷盗的只是文件。报警后,警察说是联邦调查局于的。加拉格尔回忆说,“当时,我在贝尔电话局认识的一个人对我说,调查局在窃听我的电话。”

不过,真正严重的打击,是那年秋季《生活》杂志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它说,黑社会通过威胁和贿赂,取得警察和公职人员的帮助。它具体提到犯罪团伙的头目贝恩·齐卡雷利,说他“同受人尊敬的民主党议员加拉格尔的关系最好⋯⋯”。文章说,这位议员与这个黑帮成员定期举行碰头会,有时于星期日在郊区的旅馆共进午餐。

加拉格尔坚决否认这种关系,并向《生活》杂志的负责人提出申诉,但毫无结果。当他考虑以诽谤罪提出诉讼时,律师告诫说,这样一来会产生更

大的轰动,造成不良影响,而且公职人员打诽谤罪的官司很少能赢。后来, 1968 年 7 月,《生活》杂志的三名记者在这位国会议员的办公室采访了他。他承认同齐卡雷利见过两次面,因为他在当地颇为有名,但否认有任何不正当的接触。

同一个月,加拉格尔的律师劳伦斯·韦斯曼要他乘飞机到纽瓦克航空港举行一次紧急会议。他说,要研究的问题不能在电话上谈。在纽瓦克,韦斯曼解释说,他在罗伊·科恩的办公室度过半天的时间。在科恩的建议下,当他同调查局的卡撒·德洛赫通电话时,韦斯曼在分机上旁听。

德洛赫说,调查局有“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新泽西失踪的赌徒巴尼·奥布赖恩是在加拉格尔的家“躺在他妻子的身边”死于心脏病的。尸体已被同齐卡雷利有联系的一个黑帮成员卡约·科尼格斯伯格搬走。德洛赫暗示,他最近已同《生活》杂志进行了接触。他说,“最好告诉那家伙从国会辞职。这个消息抖出去,他的日子维持不了一周。”

这个消息在 1968 年 8 月 8 日见报。这是二十世纪新闻史上对一个公职人员进行的最粗暴的攻击之一。报上的大字标题是:“国会议员和恶棍”。加拉格尔被描写成一个“多次充当黑帮头子的工具、与之串通一气的人”。

《生活》杂志的报道在公众中引起长期的辩论。然而,使许多人吃惊的是,那年这位国会议员居然以大多数票重新当选。他继续为公民的隐私权而奋斗,鼓吹制定法律,限制联邦调查局的权力。

经众议院道德委员会调查,这位议员跟犯罪团伙并无牵连。《生活》杂志所说的在加拉格尔家发现的那具尸体纯属捏造,因为所谓提供消息的人卡约·科尼格斯伯格当时正在联邦犯人精神病中心,科尼格斯伯格后来说,《生活》杂志的报道是“虚构的”,调查局对他做工作,要他诬陷这位国会议员。

在这个事件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回忆说, 1986 年,当罗伊·科恩知道他病危时,曾对他说,加拉格尔的妻子仍然被所谓一个赌徒死在她怀里的传说所苦恼。于是,科恩签署了一封正式的信,说关于奥布赖恩的传说来自德洛赫。德洛赫说,“如果加拉格尔不停止关于隐私的听证会,他将公布这个情报。”

前司法部长拉姆塞,克拉克对加拉格尔和参议员爱德华·朗的处境深表关切。他说,把未经证实的情报向新闻界透露,是“不可原谅的”。他叹口气说,“这是调查局那个老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