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在埃德加逝世的那天,从华盛顿时间中午开始,美国政府大楼、军事设施和世界各地美国军舰上的星条旗都下半旗志哀。尼克松总统终于去掉了“胡佛”这块心病。然而,现在他却说,埃德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顾问之一”。他说,埃德加“象征和体现了最珍贵的价值观:勇敢、爱国主义、对祖国的献身精神、花岗石般的诚实和忠诚”。

在国会,议员们纷纷赞扬埃德加。总共有 149 名众议员和参议员对埃德加发出赞美之声。

少数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中包括马丁.路德.金的遗孀科雷塔。她说,埃德加留下了一份“令人遗憾的、危险的”遗产,他的档案系统“充满了关于一些最高级政府人士(包括总统)的谎言和卑鄙材料”。

处理埃德加尸体的殡仪人员来自威斯康星路的高勒氏公司,他们经常处置名人的尸体。埃德加的许多朋友和敌人,如约瑟夫.麦卡锡、艾森豪威尔、约翰.肯尼迪等,他们死后的丧事都是这家公司操办的。这些殡仪人员虽然见过大世面,但他们在埃德加的寓所呆了半个小时以后,仍然惊叹不已。

殡仪人员威廉.雷伯恩回忆说,“这个地方简直像个博物馆,像给自己造的一个神殿。楼上他的画像严然像个拿破仑。”

埃德加的尸体作防腐处理后,穿上克莱德为他挑选的西装和领带,放进用 3000 美元购置的棺材里。次日,瓢泼大雨,一辆柩车把埃德加的遗体拉到国会的中央大厅。最高法院的全体成员、内阁阁员和国会议员们迎接了柩车。这辆柩车曾拉过林肯的遗体,从那时以来只有 21 人的遗体享用这辆柩车。埃

德加是获此殊荣的第一位文职官员。先后有 2.5 万人到国会向埃德加的遗体告别。

第三天,尼克松在全国长老会教堂举行的葬礼上致悼词。他说,“美国崇敬此人,不仅因为他是一个机构的局长,而且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制度。近半个世纪来,在我们共和国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历史上,埃德加.胡佛在我们国家的生活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八位总统来去匆匆,道德界舆论界的其他领袖兴起,又衰落,而这位局长则始终呆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每个人都永远欠他的情⋯⋯他的逝世只会使我国和一切珍视自由的国度更加尊敬和钦佩他。”

尼克松本来建议把埃德加的遗体安葬在阿林顿公墓,但克莱德坚持要按照他朋友的遗愿把他安葬在国会公墓,因为他的父母亲安葬在那里。

由于埃德加终生未娶,没有妻子,灵柩上的国旗是由克莱德来接的。克莱德辞职隐居,再也没有上班。他搬到埃德加的寓所,余生是在那里度过的。他接受了埃德加的大部分遗产,据官方估计约有 50 万美元,按今天的币值计

算约为 150 万美元。

1975 年 9 月 30 日,海军陆战队的乐队在联邦调查局新落成的总部办公大楼的院子里,奏起了“埃德加.胡佛进行曲”。尼克松总统在埃德加死后不久便决定把这座大楼命名为“埃德加.胡佛大楼”。工人们把这几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大字高高地镶嵌在大楼的正面,从宾夕法尼亚大街远远就可以望见。但是,这座大楼的落成典礼是由接替尼克松的福特总统主持的。他讲话

时,措词谨慎,赞扬的不是埃德加,而是“特工人员,他们是几十年来维护美国正义的传奇般象征”。他仅仅含蓄地称埃德加是“一位具有开拓精神的

公仆”。

1975 年底,这种谨慎是必要的。埃德加当权时干的坏事开始泄露出来。惊讶的参议员们和众议员们从他们研究的文件中和听取的证词中发现埃德加滥用权力、践踏公民自由的恶劣事例。

联邦调查局总部大楼上的主色大字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褪色。“为什么我们的社会要继续尊崇像埃德加这样的人呢?”利夫教授在 1992 年问道。“在西方同仇敌忾一致反对共产主义的时代,他当然是很吃香的。社会似乎总是需要有个对立面,而本世纪的对立面便是共产主义,不过,在不同的情况下,它也可能是犹太人或别的什么东西。胡佛主要是抓反共的旗帜,我认为,他之所以受到崇敬,主要是因为人们认为他在同魔鬼作斗争。

“美国社会对自己的英雄采取两个极端的态度。一方面,人们很喜欢发现自己的偶像原来是泥足,名人也有缺点。另一方面,成千上万的人似乎需要有一个崇拜的英雄,认为他比自己更聪明智慧、更强有力,从而增加自己的力量感。即使他们发现这个英雄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伟大,他们也不愿推倒他。这就是我们社会的一个奇特的矛盾现象,有时这是很危险的。”

埃德加建立了一个有效率的执法机关,仅此一点并不能使他成为一个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英雄。换一个更加谨慎、比较尊重公民权利的人,同样可以建立一个联邦调查局,按照表面价值对待埃德加,是危险的,这就如同容忍一个“使火车正点运转的”独裁者一样。

当埃德加活着的时候,一位有远见的作家曾经说,他进入一个“不可触摸的王国、一个远离冷酷现实的世外桃源”。今天,当人们看清严峻的现实的时候,仅仅抱怨埃德加愚弄了美国,是不够的。埃德加·胡佛在假惺惺的阿谀奉承的气氛下生存了几十年,这种现象只能产生于这样一个社会:领导这个社会的人容忍了他在公开场合装出一种伪善面孔,而背地里却滥用职权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埃德加有许多共谋者,包括总统——既有民主党的总统, 也有共和党的总统,他们默许了他的越轨行为,因为这适合于他们的政治目的。

如果说这方面有什么道德准则的话,那么,未来的副总统沃尔特.蒙代尔1975 年参加参议院对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调查时倒是说了一段颇有教益的话:“从这段历史中我们可以得出的教训是,我们是不能完全依靠拥有很大权力的人的好心来保障我们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