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调查局

埃德加的被提拔,要感谢看风使舵的司法部长和他对共产党人的迫害。没有机遇,没有各种条件的配合,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的。

当美国庆祝欧战的结束时,埃德加的前途还没有着落。战时应急处解散后,他开始寻找新的工作。他申请到移民局工作,遭到拒绝;他找他的上司奥布赖恩,要求把他转移到调查局,也未能如愿。不过,奥布赖恩把他介绍给已被提名的司法部长米切尔·帕尔默。

帕尔默一被提名为司法部长,包括奥布赖恩在内的一批高级官员就离开调查局。战争期间,帕尔默担任侨民财产管理局局长,被没收的千百万美元的德侨财产落入民主党的亲信手中。帕尔默野心勃勃,志在总统,司法部只不过是他的一块跳板而已。正当他窥测时机之际,一场政治风暴来临了,这就是反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歇斯底里浪潮。

帕尔默 1919 年春季走马上任。那时,列宁正在号召世界革命。欧洲社会主义大动荡的可怕消息使美国中产阶级惊魂未定,他们又被美国国内此伏彼起的罢工烽火所震撼。仅仅是那一年,罢工就有 3000 多起。接踵而来的是炸弹袭击事件,连新上任的司法部长的寓所也在半夜遭到袭击。参议院要求调查传说中的推翻政府的阴谋计划。国会提供经费,开展了对激进团体的全面调查。

对赤色分子的大调查开始了。帕尔默雇佣了前特工处处长威廉·弗林担任调查局局长,特工处俄国问题专家弗兰克·怕克为副局长。当他为司法部物色几名助理时,想起了埃德加·胡佛。在战时的法律工作人员中,只有两人要求留下来,埃德加是其中的一个。

特工处对埃德加进行了调查,发现他除了父亲重病,住进精神病院,由他负担费用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24 岁的埃德加当了帕尔默的特别助理,领导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这个部门的任务是收集“革命的和极端激进的团体”的材料。

他的日常工作是由司法部助理部长弗朗西斯·加文指导的。加文是一个反颠覆的狂热分子,他对外国人有着本能的仇恨。埃德加很快就成为加文的“宠儿”。这个工作对他颇为合适,因为他过去曾经喜欢整理图书和记录他的衣物的尺寸,后来又在国会图书馆搞过编目工作。他现在可以利用他这方面的经验来编制左翼分子的资料索引卡片了。

他编写的索引卡片按当时的标准来衡量,是效率极高的,接近于今天的计算机检索。人名和相互参见条目在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查到。埃德加的第一项庞大工作就是编制 50 万人的索引卡片。并编写了 6 万人的简历。

埃德加埋头于读共产党的文献和著作。他回忆说,“我阅读了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著作以及第三国际的文献。”他向上级报告说,这些理论“威胁到社会的安全、个人的幸福⋯⋯它们会破坏美国的和平生活。”

这对苏联共产主义作了准确的描写。然而,当时很少历史学家认为美国有出现暴力革命的实际危险。不过,炸弹袭击事件使全国惊醒了,当然,帕尔默和他手下的年轻人的工作也起了作用。

埃德加的助理乔治·鲁赫是他中学时代的朋友,此人持有极右观点。他

不同意让左翼分子像其他公民那样发表反政府言论。他离开调查局后,到匹兹堡一家煤炭公司当工业警察的头头。埃德加派特工人员帮助他训练对付工人积极分子的打手,鲁赫对埃德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把他自己的儿子也叫埃德加·胡佛。

他俩给上级提出了一个对付危险的激进分子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驱逐出境。马萨诸塞州法官劳伦斯·布鲁克斯目睹了其中的一些做法,他认为这是 “我国历史上最令人遗憾的插曲,比参议员麦卡锡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镇压行动有意识地选择在俄国革命两周年的 1919 年 11 月 7 日这一天开

始。数以百计的革命嫌疑犯被逮捕,许多人遭到毒打。这些袭击是由警察局和调查局进行的,但是“处理”则是在司法部由埃德加掌握的。

下一个阶段的工作使埃德加第一次抛头露面。他向法院拄告了埃玛·戈德曼,结果把她驱逐出境。看电影的人都知道,她是无政府主义者;她在电影《赤色分子》中批评了有组织的宗教,鼓吹了节制生育。她还宣传性解放、自由同居。埃德加说,搜查到的她的信件“读起来令人肉麻”。

早在埃德加出生以前,戈德曼就来到美国,她在美国居住了 34 年。她的父亲及其前夫都是美国人。但是,埃德加进行深入调查以后,说她丈夫的美国籍是用欺骗手段弄到的; 18 年以前麦金莱遇刺身死,刺客是受了她讲话的煽动。

1919 年圣诞节的前 4 天,凌晨 2 时,埃德加和调查局局长弗林乘快艇赶到纽约港的埃利斯岛。他们目送戈德曼、她的情人亚历山大·伯克曼和其他247 名被流放者登上军舰,把他们送往俄国。次日,埃德加美滋滋地向报界描述了他的这次经历。他说,“一俟必要,将把其他亲苏分子送往欧洲,从而把危险的激进分子清除出美国。”

新年元旦,埃德加也顾不上过自己的生日。最大的一次对赤色分子的袭击就要开始了。1 月 2 日,警察局和调查局在 23 个城市逮捕了大约 1 万人。其中大部分人被证明是无辜的,予以释放。

司法部和帕尔默部长受到社会严厉的批评。对流放作出裁决的劳工部助理部长路易斯·波斯特说这个行动是“残酷的巨大骗局”。虽然埃德加自称“与此事无关”,但他和鲁赫显然是夜间袭击的主要指挥者。

调查局助理局长弗兰克·伯克下达的命令说,“在逮捕过程中,遇有重要事情,即与胡佛先生联系。”埃德加利用调查局的力量对那些代表被捕者、揭露侵犯人权行为的律师进行了侦察。目标之一是著名的哈佛法学院教授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他后来当了最高法院法官。埃德加监视弗兰克福特达半个世纪之久,私下称他为“美国最危险的人物”。1961 年,弗兰克福特到最高法院工作后,一份过去的报告成了埃德加的心头病。由“埃·胡佛”签署的 1921 年的这份报告说弗兰克福特是“布尔什维克宣传的传播者”。事情败露后,埃德加为自己开脱,说这份报告是别人搞的。

不论是埃德加,还是司法部长帕尔默和他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因对共产党的袭击而受到惩罚。国会的调查拖了很长时间,结果是新总统上台,换了司法部长,当事人不了了之。

埃德加取得了难以忘怀的经验教训。首先,他知道了,进行全国性镇压, 在美国是行得通的。尽管舆论大哗,对赤色分子的镇压毕竟使美国共产党受到了摧毁性的打击,它的党员人数从袭击以前的 8 万人下降到 1920 年底的

6000 人。

埃德加还发现,可以不根据罪行,而根据政治信仰,对人们进行侦察和迫害。为了不被抓住,必须至少在法律上遵守“适当的程序”。一定不要让公众知道调查者的宝贵财富——秘密档案。在关于袭击赤色分子的听证会上,暴露了许多文件,造成被动局面。埃德加当联邦调查局局长以后,完善了档案制度,局外人是无法看到这些档案的,只有在对埃德加有利的情况下, 才会拿出档案。

他还懂得了党派斗争和只忠于一个人的危险性。1920 年 6 月,当帕尔默部长去旧金山的民主党年会上竞争总统提名时,埃德加跟着去了,他超越他的职权范围,动员他的一切力量来为帕尔默效劳。

帕尔默未能获得提名,民主党也在大选中被击败。参议院进行的一次调查中发现,埃德加和其他三名官员去旧金山的旅差费是由纳税人的钱支付的。埃德加辩解说,他去那里是调查激进分子的情况的。

这次调查差一点儿把他的工作槁掉。因此,从这以后,他以超越党派的面目出现。他从没有参加任何政党。他喜欢在公开场合说,“我不喜欢贴上政党的标签,我是不关心政治的。”

这不符合事实。从 1921 年到他逝世为止,他始终是共和党的右翼支持

者。在赫伯特·胡佛于 1929 年当选为总统以后,埃德加在一封私人信件中对他以前的一位同事丹尼斯·迪克森说,“我关心共和党的利益,这次大选的结果特别使我感到欣慰。”司法部的老资格官员柯林斯说,“埃德加从始到终一直是共和党人。”

不过,埃德加不露声色,政治上多变。威廉·沙利文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果一个自由派来,他走的时候会认为,‘天哪,埃德加是个自由派。’如果一个小时后又来了一个伯奇分子,他走的时候会说,‘我认为他心灵深处是一个伯奇分子。’他是一个出色的变色龙。”

他还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调查局助理局长弗兰克·伯克为提拔埃德加出力不少,然而他的这位门生竟在背后骂他为“政治上的废物”。气得伯克扬言要踢他几脚。后来,两人见面时,埃德加用公家的钱雇了三个彪形大汉当保镖。

司法部的情况每况愈下。哈丁当总统时,任命哈里·多尔蒂担任司法部长。此人在政治上一意孤行,还不如帕尔默。1921 年多尔蒂进行改组时,埃德加进了调查局,这里成了他的终生老窝。8 月 22 日,他被任命为调查局助理局长。新的局长是威廉·伯恩斯。他曾当过纽约市的侦探,是一位花花公子,把封官许愿当作政治上的报偿。

多尔蒂像他的前任一样,对镇压共产党人和激进分子不遗余力。他的手法包括侦察国会议员和参议员。侦察的结果有一部分交到埃德加手中。埃德加常常说,他担任局长以后,再没有对国会进行刺探。这不符合事实,只不过他更善于掩盖罢了。

埃德加的哥哥迪克森对埃德加当个助理局长的官衔不大感兴趣,不断嘲弄他弟弟。一天晚上,埃德加沿着西沃德广场往家走,觉得身后有人盯梢。一个黑影窜进了后面的灌木丛,接着,突然冲过来,向他大吼一声——原来是迪克森!埃德加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二十年代,爵士乐和舞蹈风靡美国,但埃德加却过着古板拘谨的生活。他仍然没有女朋友。但同弗兰克·鲍曼过从甚密。鲍曼是他带到司法部的男同学。星期日晚上,两人穿得漂漂亮亮的,同去电影院消遣。然而,鲍曼后

来结婚了。

1922 年,埃德加唯一可以倾注他的爱心的,是一条名叫斯普丽的小狗。每天早上,它陪伴主人去取报纸,然后坐在桌旁吃埃德加扔下来的东西。埃德加在办公桌上放的不是亲友的照片。而是斯普丽的玉照。埃德加先后有过 7 只狗,这是其中的第一只。

几年以后,斯普丽死了,埃德加为它举行了葬札。他和他的三个男友驱车到阿斯平山的狗公墓,脱帽立正,看着白布裹着的小狗尸体慢慢放进土坑里。埃德加对公墓的工作人员说,“这是我一生中最悲伤的时刻之一。”

联邦调查局的宣传人员常常拿狗作文章。一位助理在耶鲁大学对听众说,“我记得有一个人在被电椅处死的前夕,写信给胡佛先生,请胡佛先生照顾他的狗,并对此表示感谢。”埃德加走出楼,去迎接斯普丽的继承者的到来,它叫斯科蒂。

埃德加回到家,大多数晚上工作到深夜。24 岁的埃德加过着一种孤独而紧张的生活。但是,他在事业上即将迈出重大的一步,这个成就将使他的母亲非常高兴。